奶奶有个白瓷碗。
每到春节,她就用碗装上紫薯干、花生糖、梅花酥等各种好吃的干果点心,然后郑重其事地摆在待客的桌子上,引得我口水直流,不肯将视线移开片刻。奶奶只好宠溺地从碗里挑一样好吃的喂到我嘴里,然后用柔软的手指轻轻刮过我的鼻间,说一句:“小馋猫!”
白瓷碗的碗底有一大块用彩釉晕染过的蓝色,我总将其想象成大海,但兴许那只是一片单调的颜色而已。
后来,我发现奶奶总在无人之时用洗净的帕子轻轻地擦拭这只瓷碗,眼中柔情一片,借着灯光她平时苍白的脸上会散发出奇异的光彩。
忽然有一天,奶奶就倒了下来,她要走了。临终前,奶奶将白瓷碗交给我,让我好好保管。然后留连地看了一眼围在床边的亲人,安祥地闭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这碗对于奶奶有什么意义,直到爷爷从外省匆忙赶回。
原来这碗是爷爷当年所赠之物,年轻时为生活所迫,夫妻二人时常两地相隔。见碗如见人,一日三餐,奶奶用这碗盛饭的时候,总会先往空空的碗底看一眼,看着如梦如幻的深蓝大海,思念远在他乡的亲人。
爷爷奶奶生活的时代,嫁娶成家皆由不得自己,夫妻之间往往尚未谋面就已由长辈们定下了一世的缘分。爷爷奶奶,从相识、相知,到相敬、相守,一路相互扶持着艰难却无比坚定地走过了这漫漫的一生,抚养孩子们长大,及至照顾孙辈,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一大家子的热闹。
我这时才体会到为什么奶奶碗不离身,上街也要揣在破褂子里的谨慎,才理解那一眼对碗而望时的心动,才知悟“好好保管”是何等含义。
紫薯干、花生糖都是爷爷年轻时爱食之物,奶奶永远记得。也许我并未理解错,碗的底色就是大海,他们之间跨越空间的情感如海上之明月,白得透亮,蓝得纯粹。
这碗陪了奶奶一辈子,就是爷爷送给奶奶的一纸情书。柴米油盐酱醋茶,皆由它呈递、装载。
旧物含旧情,旧碗蕴相思。这碗中有两人的缱绻情思,两人的朝朝暮暮,两人的韶华倾负。
教师点评:文章主题明确,有条理性,内容丰富,文笔流畅。作者借物喻人,借这篇状物散文表达了自己炙热的情感。作者将细腻的情感融入进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中,深深地感染着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