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正奋力书写青春时，岁月却在奶奶的眼角签了名。奶奶老了，我大了。

“不要穿这么复杂的鞋子吗，还要系鞋带。”奶奶嘟囔着，艰难的弯下腰，坐在楼梯上专心致志地系着鞋带，如同小学生抄写生字那般，仔仔细细。

“这双鞋好看嘛，我来帮您系！”

我俯下身，逐一解开散落在地上的死结，又看着我鞋上标致的花结，哭笑不得。我细细地在她鞋上绑了个花结，告诉她，“你看哦，像这样叠起来，那边也要绕……”奶奶揉揉迷茫的老眼，似一只迷路的老鹿，彷徨。

“会了吗，你系系看。”她木纳地点点头，笑笑，“人老不中用了，记得当年还是我教你系的鞋带嘞。”，“嘶”地一声便扶着腰，低头，将鞋带对着光仔细的交叠起来。

霞光从百叶窗间透射至陈院雕花窗格中，空气中的浸蕴的古樟清香，仿佛从那时弥漫到了而今，微醺于往事间，清清浑浑的两双眼眸不断交织，奶奶笨拙交错的老手似乎与旧年那双稚嫩的小手重叠在了一起……

“来来来，奶奶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奶奶轻柔的说道。我看着奶奶说话时的眸子，像在蜜糖中滚落了一圈，被甜蜜簇拥着。

奶奶将小小的我从地上捞起，放坐在竹椅上，自己利索地蹲下，将我肉肉的赤脚托在她的大腿上，便熟练地将鞋子套上，系了对工工整整的花结。

“奶奶呀越来越老了哟……”

“不会不会！”

“怎么不会呢？小孙孙呢，要快些学会自己系鞋带，快些学会照顾自己，快些长大。”

“我就是大人呀！”“是是是，你看这样系花结……”

奶奶的大手将细长的带子一弯，对折，快速地将两跟带子对折交叉起来，一插，一拉，一紧，干净利落。而我却是笨手笨脚的，怎么也系不好。

“我们乖乖不急，再来一遍……好了！，乖孙孙！”

“走吧，陪你去公园。”

我看到奶奶满眼框的温柔，我知道，那是奶奶的目光。

我看着脚上两个漂亮仔细的花结，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挺了挺小小的胸脯骄傲的说，“那当然啦，我长大以后要给奶奶买大房子住，奶奶，你要是忘记系鞋带了，我就像你教我这样一遍遍的教你！”

日暮之时，最后一束光芒闪耀着。我看见黑卷发的奶奶和满头华发的奶奶一齐笑了，眼中溢满欢乐，宛若糖浆在眼中翻涌；我看见奶奶的脸上的皱纹渐盈满了笑意，每个细胞、每个组织、每个器官都是幸福与满足；我看见那个黑卷发的奶奶无数次的教我抓筷子、擦嘴巴、洗脸、系鞋带；看到她陪我从蹒跚学步到牙牙学语；看到她满头大汗，追着我屁股后面喊，“哎呀孙孙，系鞋带！”转眼间，我又看见黑卷发年轻奶奶的影子淡去，一个躬着腰的白发奶奶踉踉跄跄地走来了，依然笑着。

回忆安静落地，戛然而止。

“奶奶，不急，再来一遍。”

“对了，孙孙，你是考了6A1B吗？”

“奶奶，只有六个科目。”

“哦。”

“那孙孙，你是6A吗？”

“哎呀，这还不是中考呢，明年，明年准是。”

“乖孙孙！”

“走吧，陪你去散步。”

当那一抹绚丽的亮红黯淡在天空时，两人，一高，一矮，牵手走在路上。影子里，是孩子和老人。

“奶奶，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