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巷子漫着酽酽药香,青烟飘渺处,木珠的叩声逡巡,他便在这一砖一瓦间煎着药,做了几十余载。
他是位年过耄耋的中医,整天写着皖南传统的药方,捻起铺里满墙亳州的中药,握着算盘轻叩,不温不火,清闲安详。
我曾在那间老铺与传统的中医药邂逅。他双眼微阖,枯燥的手指为我诊脉,皮肤传来丝缕暖意,安神的药香影影绰绰。“是风热,”他的言语似药罐里扬着的残尘,悠悠地飘出来,“开一味亳菊,味甘性凉,疏风散热。”
语罢,老人轻弹杆秤,斑驳的黄铜微动,稳当沉敛。他清明的眸子如若陈年的秤砣,岁月蹉跎却从未生锈,一斤一两,一分不错。
他挥指一拨,算珠便清脆地碰在梁上,须臾片刻已算好药钱。他眉头的蹙意似药熬透了般散开,而这味药也必定是清苦淡平的。我怔怔地望着他,“来,拿好,”包着药材的桑皮纸落进手里,“这中药铺用算盘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传统,不可断。”他颔首看我,漾着淡淡的笑意。我思忖,与中药相伴的人兴许也会染上中药内敛的气质,令人心生宁静。这间檐下的中药铺也在心中挥之不去,自此,便与中医药结了缘。
岁月缠着药香在窄窄的石苔路上揉得细长,每回家取药,我便一路小跑进巷子,在药铺里一待便是一晌午。我常听他念着各种皖南的药方,久而久之便也依稀认得几味药材,现在想来,也许最珍贵的“中药”便是静,像这位老中医一样,裹着袅袅烟雾,扇这一盈清水,药材便将苦涩晕开,氤氲一铺子的药香,绵延悠长,串起一巷子的邻里,敛起传统文化的慧妙,如今的有缘之人再遇良方。
在煎药的沸声中,他不急不躁的声音随着水雾洇开:“良药苦口,中药的苦是化不开的,所以才要熬的久,药更香,才不至于无法入口。”
他依旧熬着药罐,生命也在这滚滚药汤中浣净,透彻了灵魂。我也庆幸能与中药相遇,闻着药香,感受安谧。
沐风乍起,煦暖的阳光溢进来,洒的雾帘如鎏云一般——春酙得太满,我便在时光轮转的缝隙里,煨一壶中药,与传统结缘,在煎药漫漫中,觅寻慰藉心灵的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