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晟轩
周二一大早,夏由果把一个课本一样大的纸袋子丢到我桌上:“有礼物哦。”这个趾高气扬的女生竟然会给我送礼物,真是匪夷所思。“快打开看看吧!”她快活地说着,同时转过身去,留下一条晃荡的马尾。我以前怎么没觉得她的马尾这么好看呢?不多想了,我怀着无限期待的心情把手伸进纸袋子——软绵绵、黏糊糊的。
“On,MyGod!”我蹭地跳起来,“干什么嘛?”四周的目光探照灯一般射过来——粘着糖醇的作业纸、泛黑的香蕉皮、包裹手指甲碎屑的太妃糖纸、墨水浸染的纸手帕……全部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快快快,我帮你处理掉。”同桌叶小乔麻利地收拾。前面那条马尾伏在肩膀上一个劲儿颤抖,似乎要笑成癫痫发作状了。我抓起圆珠笔去顶夏由果的后背:“下油锅,你犯贱啊?”
“上刀山,你既然擅长制造垃圾,就该学会的学会处理垃圾。”夏由果转过脸连珠炮似的说着,好像这些字都是提前在她喉管里码好的,只要一张嘴,便自动“哒哒哒”射
出来。
我歪着脑袋说:“要是桌兜里都干干净净的,还要值日生做什么?”
“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值日生非累死不可!”
我忍不住笑:“下油锅,以后轮到你值日,我就尽量多地制造垃圾,看你累不累
死。”
“上刀山!”夏由果尖叫,模样像极了一头发怒的母豹。
“好啦,”叶小乔做起了和事佬,“和气升分,和气生分哦。”
整个白天我继续吃零食,我知道这周都是夏由果值日。我甚至还花了足足半堂课时间罗列出什么零食产生的垃圾多。周三,我带了口香糖和西瓜子,快活地制造了好一堆麻烦,然后拍屁股走人,等待值日生夏由果去解决。晚餐后,我窝在沙发里翻杂志。“儿子,你可以去写作业了。”老妈从厨房走出来说。天底下家长大概都这样,只要看你闲着,就非把你逼到书桌前才安心。我把语文书抓出来,一个粉红色的小东西滑入我的视线。呵,原来是一个扁塌塌、胖乎乎的五角星。最近班上流行编织五角星,我想了又想,觉得可能是叶小乔干的,但又不像。
究竟是谁在逗我玩?周四午饭过后,我开始留意班上谁在编织幸运星,结果少说有十几个女生,甚至有两个男生都加入了。叶小乔一边编织幸运星,一边背诵英语课文,我捏起一颗粉红色的幸运星,越看越觉得它跟我从语文书里意外收到的幸运星没什么两样。
我于是肯定那个玩笑是叶小乔开的。
望着叶小乔专注于编织幸运星的表情,我的内心慢慢升腾起一种被尊重被祝福被爱护的幸福感。这种美妙的感觉让我有一种要做一个高尚人的冲动。一个高尚的人当然是不可以在上课的时候吃零食的。但是管住嘴巴比管住思想要困难得多,我还把口袋里的奶油加应子消灭掉了一半。
这天晚饭后写作业时,我的语文书里再次滑出一颗幸运星,是粉蓝色的。我把两个罗
幸运星叠放在书桌上,感觉自己的幸运被叠了加起来,心里很温暖。
周五起床的时候,我要做一个高尚人的决心强烈起来,以至于破天荒出门的时候动
了不带零食的念头。然而,一想到嚣张的夏由果,我还是把一包开心果塞进了书包。数学课上,老师在大屏幕下讲例题,我两只手却躲在桌兜里剥开心果,一连剥了好几颗,等机会塞进嘴巴里。只要一想到夏由果放学后定会趴在我桌兜口望着这些可恶的果壳皱眉头,我就忍不住想笑。可是转念想到叶小乔悄悄送我的幸运星,我就感到自责起来。罢了,我停止制造垃圾,专心听课。
午饭后,叶小乔照例编织她的幸运星。我问她:“你要这么多幸运星做什么?”她抬头望我,莞尔一笑:“送人。”这话不等于向我承认那些幸运星是她送的吗?
我决定痛改前非。我把吃剩的开心果藏进书包,还把那些零碎的果壳用作业纸包裹住,扔到垃圾桶里。做完这些,我挺起胸膛,觉得自己无比高大。下午的班会课上,老班蹀蹀不休地表扬一大批各方面有进步的同学,在一大串名字后,我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老班是这么说的:“尚道善同学自从周二早上值日生夏由果指出他的坏习惯后,他就再也没把垃圾留在桌兜里……”什么?我没听错吧?怎么会呢?思来想去,我觉得事情跟叶小乔有关,放学的路上我追上叶小乔。
“谢谢你。”我鼓起勇气。
“谢什么?”叶小乔跟我打哈哈。
我直截了当地说:“谢谢你为我收拾掉桌兜里那些垃圾。”
“你怎么知道是我?”叶小乔笑吟吟地说:“小意思。
“还有幸运星的事,也要谢谢你。”我
鼓起勇气说。等
“嗯?”叶小乔否认,“什么幸运
星?”
难道不是她?那会是谁?
那晚,我的语文书里又一次滑落一颗幸
运星,粉黄色的,上面居然有很细的一圈字:尚道善,这是我送你的第三颗幸运星。扬
你的桌兜干净一天,我就送你一颗幸运星。祝愿你好。
我认得出是谁的笔迹。
夏由果、叶小乔,不一样的两个女生,给我两份同样的感动。这是属于我的幸运,
我会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