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里头是一颗黄澄澄油亮亮的咸鸭蛋,往外是厚厚一层紧抱着的米粒。紫米红米,绿豆红豆,其间夹着几块肥瘦相间的猪肉,流下晶亮的油,溪流一样淌过人们干涸的心田。浅咖色的粽团摆在瓷盘上,有的躺倒,有的倚立,一个个憨态可拘。原本碧绿的苇叶烘烤过后皱巴巴的,那一丝清香全钻进粽团里去。粽香随着端午的炊烟愈飘愈远,轻声向各地的人诉说端午的故事。
母亲告诉我,粽子在以前的乡下是昂贵并且珍稀的东西,只有到了端午才能吃上一两条。那时的粽子并不似现在这般丰富,只用若叶包上糯米,做成长条形塞进竹筒里大火炊一晚上。包的时候要先往米里加大量的碱水,其实就是草木灰过滤的灰水。碱水让糯米变得更加柔软粘牙,同时也使得熟透的粽子呈现出诱人的黄色光泽,粽子拆开后用棉线扯成圆片,就蘸着红糖吃了。
那时的粽子简单至极,青翠的叶裹淡黄的米,原始又纯粹,有着一种令人着迷的独特甘醇。不论时隔多少年,回想起当时的滋味还是会露出怀念的甜笑。好像村口那条蜿蜒绵长的小河,又似故乡袅袅的炊烟缭绕,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我是包过粽子的,长条的韧劲十足的苇叶,在手中卷成漏斗形,上边留半截长的。浸了一夜的米一粒粒透亮饱满,待在碱水里互相倚着,慵懒得沉甸甸,“浓睡不消残酒”,像是饮了一夜琼浆。抓起一把放入叶中,总有几粒“顽固派”从手缝逃脱。双手一拢一折,细线缠缠绕绕过后就可以下锅了。
出锅后是沉沉的清香,是那种裹挟了丰收气息,包含着人们对未来美好期盼的沉甸甸的香气。亲手解开束缚的绳索,像剥开熟透的番薯那般用筷子剥开肉粽,腾腾热气滚滚而起,露出金黄流油的蛋黄。人们有太多太多要互诉衷肠,都围在桌边就着咸茶吃粽子,甜咸皆宜,丰俭由君。此时一种强烈的满足感便会涌上心头。
其实幸福,团聚,不过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