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姥姥醒好的面、各人带来的新鲜蔬菜、现杀的猪肉,经过各项工序的准备,终于到了包制成形的时候。彼时的我已经是春节包饺子的老手,照例展好空簸箩,和三五姐妹一起,等待着七八姨妈把饺皮利索地擀好,开始我们的身手
每年的饺子似乎是越包越多。瞧,因为家里添了新成员,满地下乱跑呢!抬起胳膊推了推即将溜下鼻梁的眼镜,看着炕下小弟弟吵着要拿饺皮也要包的样子,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面粉的手,失笑一我也是这样过来的啊。
小的时候,在我还没有炕高的年纪,见到大人们手上只要很快地捏个不止那簸箩上就会出现很神奇的图案一是的,图案,从外到里,饺子有序排成了的圈圈圆,把我真是又纳闷又稀罕:我不管,我也要!其实三分懂也不懂,但就是要固执地跟她们学这个“封馅儿口袋”的做法。模仿大人的手法,舀馅、捏芽,一步定形但哪得其细呢,最后金元宝变成了大口袋,知道不好看,也失了兴趣,闹着要抱下炕,便跑去院子里摔炮仗,看爸爸放焰火了。到最后年夜饭时,兴冲冲捧碗参加“吃到硬币有福大赛”,筷子探测到了自己“口袋”,在老手二姨的眼皮底下夹进爸爸碗里,脸红一笑,不当事儿。
后来,因为照看家人,有一年春节在医院度过。看着四壁的白墙,想念姥姥家的砖墙;看着电视里晚会的烟火,想念在姥姥家院子里放的“一溜炸”;看着光洁的餐盘,想念姥姥家那个很多双手一起,铺满各式饺子的簸箩长大了也才懂,我们中国人庆祝春节的习俗,是对家人都在热闹吃饭的那个夜晚的向往,寄托的是团圆,无论它以饺子或是别的形式来呈现。爸爸提议去超市看看速冻饺子,我想想算了,人家超市主说不定也回家看春晚了呢。
明白了儿时模仿其表,不知其里却早已浸润其里的春节的情感,可这时候我却没法拥有暗自郁闷到晚间。春节序曲从病房传来,看来要看人生首次不下饺子的春晚了。踱回病房,不经意间看到隔壁病床的阿姨气定神闲地坐着,不一会儿,阿姨妹妹带来了煮好的饺子,给我们也带了一我惊喜地发现,那也是一盘簸箩!它不仅仅是一盘簸箩,更是几双刻上皱纹与风霜,依旧轻轻柔柔的手共同推举的人性之中最本初的对爱与温情的向往与依恋。
饺子的簸箩再一次由空到满,再由满到空一每一次的圆缺,都洒着不变的温软之光。我亦不馁于此次的未能与家人团聚共同包饺过年,因为这温情早已化作除夕夜里的明月,柔软两地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