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记事起,有一个人常年在外,靠打工持家。
幼时七岁那年末冬,雪花飘散,北风呼啸,天地间一片白,还有几只寒雀瑟嗦在枝头。一个身着黑布毛茸衣,穿着一双被积雪浸透的毛鞋,一只手塞进口袋里,另一双手拖着一个快褪色的牛仔布大包的背景,渐渐出现在我的视线。那时淘气的我独自在门外堆雪,他见了我,兴奋的用手招了招,泛起笑意,我还来不及说什么,见他立即把我搂在半空,并用那布满了咯人的胡子亲了亲冻的通红的小脸。
大概是素不相识的缘故,我一见他就觉得很生疏,这一亲密的举动把当时的我给吓坏了,下意识的用双手连双脚用力挣扎,边大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奶奶听到了,哭笑不得着走过来对我说:“傻孩子,你看你爸多喜欢你。”一听这话,我才慢慢平静下来,并将头探出来,望了望他的面孔,他再次对我笑,那像似乎是傻笑,是那一瞬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窘迫的笑。
也许是我天生外向的性格,我很快的适应有他在的生活,从开始的一声“爸爸”渐渐叫成了“老爸”。他会给全家做可口的饭菜,也会教我做我不会写的题目,带我挂灯笼,时不时的给我出灯谜,当我答对时,他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我爱吃糖果作为奖励。
春节将至,他带我去街上买年货,我们去了一个超市,那里的东西琳琅满目,物美价廉,但最深刻的还是那座电动扶梯。走向它,准备坐电梯上去时。对于他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对于我就不一样,在我眼前,仿佛是一只灰黑巨大的蟒蛇,血盆大口,蜿蜒前伸,似乎比筋斗云还难驾驭,那双平日里灵便听话的小腿,现在好像加了钢筋混凝那样呆呆的立在那里。
这时他再次对我笑,他笑的很温柔,给我鼓足勇气。说:“相信我妞妞一定可以战胜它,对不对?”为了我平日的好胜心,露出两只乳白的虎牙,应到:“对!”说时迟,那时快,前脚刚踩上,后脚竟然没立稳,一股向后倾的力量席卷而来,那就是,我快要倒了。一双充满茧子的大手,立即拉住了我。我叹了一口凉气,还好,悲剧没有发生在我身上。下了电梯之后,父亲紧紧的抱住我,说着“幸亏没事儿,没事就好,没事就……”“说什么呢,我勇敢着呢。”我嘟着嘴。“知道知道,你最勇敢。”他说着,还有两只手掐了掐我的脸。
又是一年暖春,我和奶奶送他到火车站,站内,旅客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站外的老树发着新春的早枝,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父亲半蹲着在我的面前,仍然微笑着说着离别的话语,最后一句话是“从今以后,不要再去拍眼前的拦路虎,就像踩电梯一样,一旦踩上了,就不要有回头的念头,站好,坚持,意味着胜利。”说完之后,他便用两手对我们招了招,意思是送到这里,你们回去吧,再见。我们也用手招了招,作为回答,可就在这时,我的眼睛湿润了。
时光荏苒,当年的小女娃伴着花香渐渐长大了,她不再惧怕电梯,她变得坚强勇敢,无论风花雪月,无数个寒冬,那笑容是她心头永远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