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回爷爷家了。
新翻的泥土夹杂着青草的味儿,隔着老远钻入鼻息,渗入心田。郁郁葱葱的水田里,依稀能望见一头老牛不懈地劳作,让我倍感新鲜。疾行的车外光影变幻,风儿透过窗缝呼呼地吹,吹得人骨头都酥了一半,连车内都泛着野花野草淡淡的香。
还未下车,爷爷已守在家的上坡候着。看见我们,立刻“喂喂”地招手,生怕我们迷了路。许久未见,爷爷倒是没有什么大变化,黝黑的脸上满是喜色,笑容灿烂得几乎要从眼角的褶皱溢出来似的。踏着坑坑洼洼的泥路,爷爷不时地跟在我身后,又是拿书包又是嘘寒问暖的,更是喜不自禁地提起家里的菜园,下蛋的老母鸡,兴冲冲地说带我去看。我不忍拒绝,点头答应,他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开始念叨念叨的,不久就到了家。
家中的鸡窜来窜去的,毫不安分,爷爷怒斥着“去!去!”嘴角却是笑着的。给鸡添了点食,它们就一扭一扭地聚在一起,啄米。啄着啄着,竟是啄起了对方,更有甚者直接站在盆里,独在家中做霸王。爷爷又喜上眉梢:“给我大孙子炖老母鸡汤吃嘞!”说着又带上工具,拉着我去他引以为豪的小菜园。
我小心翼翼地走,生怕掉下田埂。爷爷见我这样,笑得欢快:“我扶着,不会让你掉下去!”一路逗笑着,不知不觉地忘记了害怕,我轻轻揭开棚门的塑料布,差点被扑面而来的清香迷晃了神—藏在叶后胖墩墩的南瓜,昂首挺胸的青椒,悠悠吊着的丝瓜,仿若摇晃着向我招手。爷爷见我愣神,走上前去“哎嘿”一声捧起南瓜,像抚着孩童般乐呵,又献宝似的递给我,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爷孙俩捧着满满的丰收,准备回家吃饭,爷爷却忽然收敛了笑容,对我说:“好好学习好好考试,不用操心我跟你奶奶,我们在这过得不错,趁现在还干得动活,赚点钱给你攒着上学,不用去城里享福。我们听说你有好成绩,干活都喜滋滋的,过得开心啊,好好干。”末了又挂上大大的笑容:“家里余了一桶士鸡蛋,给我大孙子补脑!”我怔了怔,静静地跟上他的步伐。爷爷在前吼了几嗓子不知什么调子的歌,既豪迈,又喜悦……
爷爷终究是土地孕育的儿女,不愿也不舍离开家乡,一提家乡的收成就眉飞色舞,喜不自胜,但儿女纷纷在城里有了自己的家庭,他孤独地守在一隅乡村,抛却大半辈子为子女劳苦的责任,一人,一田,独享天伦之乐。
踏上归途时,我眼前又浮现出爷爷的笑和那似喜似悲的歌,望着那田野步步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