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止一次的想,是否真的会有那一只鸟儿,在某个夜色空明的晚上,衔去它枝头高挂着的一颗求熟的金果,飞往那不可知的岸边,播种、生长,延续着少年的梦。

——题记

老屋堂前的枇杷果树,从我记事起便伫立在那儿,它生得并不挺拔俊壮,甚至说有些佝偻,在我看来都不像一位戍守边疆的战士,更像是带着许些南夷风情的神秘与古老,似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在日暮昏沉的掩映下,伫杖步来,躬身朗笑…稍有不对的是它苍老虬枝中所蕴含的一股昂扬生机,纵使生得如曲折弯转,它巨伞般擎开的繁茂树冠,秋日里结下的累累金果,却都在灿灿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生机勃发。

旧时,我回乡避暑,太阳灼烤依旧,堂前屋后,都弥漫着翻腾的热浪。这时,枇杷树下大片浓阴,便成为了我快意的天堂。每日午后,茶足饭饱,便一头栽进它浓厚的绿荫之中,或伸手欲网住满天的蜻蜓,或捡来细枝,饶有趣味地拨弄着细土中的黑蚁。当然最有意思的,还属追捕着奶奶饲养的几只花黄母鸡—我永不疲倦的玩伴。于是乎,要细心地猫进青青的蔓草中,闪至树后,逮准时机突袭!往往身形未动,笑声先起,这些后知后觉的家伙才迟疑的四散跑开,“咯咯咯”大叫着扑腾上树,我总是大笑得不能自己,只得瘫软在树桩旁休憩。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层枝叶,洒下斑驳的树影,星点灿烂穿过阳翳,温柔抚慰少年的眉目发领梢,缕缕温热触动身体的每一处神经末梢,清晰而神秘。倚首,我向老树发出孩童的稚嫩疑惑,这些困感,伴随着老树的岁岁枯荣,花开叶败,在漫漫的时光流转为我一一解答。

等到稍大了些,年年春节回乡,总是最挂念堂前的桃杷老树。于是吃过晚饭便手持着大把烟火,绕着老树肆意挥酒起来。点点的希冀欢愉,漫天火花尽绽,跃上掩映的枝叶间灵动,像是成群的萤火叶间翩翩起舞,风吹枝动,弄起树影依稀陆离,恍若缥缈的神社中传来仙乐袅袅,沁人心脾。

岁月静好,这位祥和的老者恒久地静立于堂屋前,守护着我童年的回忆,守护着少年的纯真。

可好景不长,那年清明,当我再一次满怀期待地出上故乡时,我怔住了!

只有大片灰白平整的水泥路面…

“树呢?树呢?”我焦急地询问着父亲。

“砍掉了”他漫不经心地答道。拾来答帚,扫去路面的积灰。

流水潺潺,嶙峋石上,我独坐失落悲怆!为那颗被砍掉的枇杷树。被连根拔起,连带着我的童年,其至不留下星点的残枝败叶,直面清冷灰淡的石路。我深思,我困惑,我顿悟,自然界,叶的凋落,花的枯萎,树的死亡,人的离散…或许世间彩云易散琉璃脆,美好的,不美好的;善的,恶的;绿荫的树,清冷的路,都会因时而异。最终留给少年的,不是在未曾长久拥有的遗憾,而是是否有勇气坦然面对失去。

西风卷夜,我伏案在桌前且将住昔下,将破碎的树叶,编织成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