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汁般乌黑发亮的眸子,是我每每回忆起它时第一出现的影子,接着便是作为野猫标准象征的一袭棕白花衣,以及那双锋如刀割的爪子。
第一次见到它时,是在一个看似毫无特色的黄昏。我与它如黑漆般的眸子相碰而伫。在鹅黄色的暖阳的注视下,它的目光却迅速离走,机灵地转动那有些脏乱的头,再看那目,便成了一条眯缝的线粒状,胡须一颤一颤的,像是示威。
“孙儿!爷爷在垃圾桶旁边捡了一只猫儿,快来看看!”爷爷特有的嗓门得的我一激灵,回过神来。记忆也就被定格在那一刻。
她叫“咪咪”,爷爷总这样叫他,说是所有的猫都该叫这名儿。前几周她还时刻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在人靠近它时发出恐怖的低吼。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次比一次放松下来,大约过了两三个月,才勉强安分下来。爷爷说,这是野猫的特性,估计被丢了好长时间了,不然不会这么野。
于是我们一家人开始接受她的存在,她也在接受着我们。
她会在你坐下时抢先占领你预坐的地方,若是你比她更先坐好,她则会大摇大摆地蹲在你腿上,尾巴上你的衣服上扫来扫去,有时会挂在你的肩上。晃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歪着头看你的脸。她会悄悄找到家里的毛线毛球,然后和它打上半个钟头。先是用爪子试探性的轻轻碰着,但到最后地上往往只剩下一坨脏兮兮的线,凌乱地搅乱着。她会认真地享受美食,如果在她吃食时触摸她,她就会迅速糊你一爪子,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但嘴上的动作仍是没停下。她也会在你不注意时,扒拉你的裤脚;会在你关上门时,故意在关门的一瞬间溜进来;在你以为摆脱她时,出现在你常趴的书桌上,然后用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瞳望着你,摇着尾巴看你工作。
或许过了一年,也许更久,我们一直维持着这种状态。仿佛她已经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她的出现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然而事与愿违。
天边的彩霞残消未尽,微弱的光线透过枯枝,斑驳地映射窗镜上,落在冰凉的地板上。伴随着“哐当”的关门声,恍惚过后,面对的不是忽然闪现的花色与瞬间响起的回应。而是地板的光影。敞开的窗户在轻轻晃着,不断发出“嘎嘎”的木响,寒风趁机漏进,直钻人的衣服,仿佛要钻到心里去。“咪咪?”没有回应,我心里仿佛少了什么……
爷爷说,她走了,应该是从没关的窗户那儿跳出去的,之前她一直会在那儿扒拉窗框。
她就这样不辞而别了,如同那个金色的黄昏一般,那么突然,那样让人无法相信。她来时是黄昏,去也是黄昏;但来时春意盎然,离时秋朽残霞。
和她一齐消失的,是那双如黑墨般的眸子。我记忆里追溯的、寻觅的、寄托的那只小小身影,在一个秋末,“扑腾”一下消失了,荡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波纹,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只留我,在记忆里不断回望着、回望着……我没有过分伤心,因为我知道,她终会有一天会离开我的,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好吧。既然她想走,我也没有理由强留。那么,就让我的祝福,陪伴着她,献给这个世界。让我们一起,为美好世界,献上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