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雪。
二零一五年的冬天,我记忆里积雪最大的一年。
雪摸起来是冰凉的,握住是僵寒的,再过一会儿又变得暖盈盈的。这种奇妙的触感对那时候年少幼稚的我影响是深刻的,因此每次对于雪我都是像对待珠光宝物般珍惜,含在嘴里怕化着,捧在手里怕冷着。
可每一次,我都只能用稚嫩的小手接住一点点雪花,那一点点雪花却又在短短时间内化成一摊无色的冷水,从我的掌间滑落。我当时眼神不太好,无法在短暂的时间内捕捉那一片片着银装而又不失美感的分叉与花纹。这大概是我童年时期最遗憾的事情罢了。
翌日,老师上着课。不知是这节课下课就可以吃午饭,还是明天就是周末,大家的心情一直是燥热的,课堂上老师洪亮的讲课声也被淹没在一句句汇集成的乱糟糟的废话中。“下雪啦!”不知是哪位靠窗的同学惊喜地大喊,全班同学以及老师都齐刷刷转过头去。不错,那窗外飞散着飘落的白茫茫一地的鹅毛,正是一大摊雪融合成的厚厚的积雪。
积雪很大。老师在我的记忆中一直是很狡猾的,她会在春游前一天布置大量作业,并扬言“不写完的人不去春游”;她会趁着下节课体育课而要求没做完作业的人留在班里继续写;然而此刻,她也不出乎意料地说着:“这节课表现好,中午就带你们去玩雪。”
这对当时天真无邪的我们来说,无疑是绝佳的诱惑。整堂课上,一向不服从管教的同学竟一个个端正坐直,两眼毫无过往的睡意。老师一直兴致勃勃地讲着拼音,我却时不时着急地望着钟表和外面地上薄薄的一层雪。我看见过许多次下雪,每一次都是兴致勃勃地来,失望透顶地去——每次都是等我一来,地上的雪早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层滑溜溜的冰块。虽然这一次我也不抱太大希望,但看着窗外源源不断降落的雪花,似乎没有要停的样子。
午饭依稀记得是烩菜,汤汤水水喝起来很鲜美。一般我们班吃这个的时候总会吃个两三桶,但就在那一天,我们每个人不约而同只舀了一小碗。雪对人们、对我们的诱惑完全可以抵御饥肠辘辘所带来的痛苦。
老师从来是不食言的。吃完了午饭,她便带领我们到操场积雪最深最厚的地方玩。我们有手套的戴着手套,有帽子的戴着帽子,无一不彰显着冬季的活力。我们挖雪球,打雪仗,堆雪人,我们在雪里蠕动,如同雪中流动的五彩斑斓的花。
老师的鬼点子很多,但能获得我们一致同意的点子只有寥寥无几。但在这一次,她却对我们说:“我教你们一个玩雪方法。从地上扣出一小块凝结的冰,一只脚踏在上面,另一只脚不停地使整个身体向前移动,最后那一只脚也抬起来,你们就可以体验滑冰的爽酷。”老师这番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一些同学迫不及待照着做了。结果当然是看得人牙痒痒,我们如狼似虎般扑到冰上,尽情地挖着。我们踩在上面,一点一点地滑动,笑声似乎要贯穿整个密不透风的校园。
老师也加入其中。我们一起踩着冰块,一起肆意的划着,笑着。老师在不经意间拍了我们许多丑照,但在那时候,我们也只觉得好笑,个个笑得捂住肚子,摔在毛茸茸的雪上,眼睛眯成一条缝了。我们踩着冰块围着老师转悠,时不时会摔一下连累背后的人,但是一向爱哭的我们却都是那么开心雀跃,每个人都只是拍拍雪笑着起身了。
多年以后。等我再拿起那张雪中的大合照时,再环顾四周发现整座屋子空无一人时,不免一阵唏嘘。但当我再次发现挖冰时留下的伤疤时,也不免看着照片痴痴地回忆。
二零一五年的冬天,我记忆里积雪最大的一年。那一年内匆匆留下了许多回忆,但也是那一年,不免带走了我身边许多同学。转校、转班,兜兜转转带走了少有四五个同学。那年的积雪融了又积,总该是带走了我生命中匆匆的四年级。
雪是冬天的过客,人是同学的过客。
教师点评:似乎是寻常的一天,却因为雪天,因为老师的提议,因为同学们的嬉闹,变得意义特殊,变得尤为难忘。作者对在记忆中留下深刻烙印的一个下雪天做了分享,因为经历本身的独特,因为对经历中每一处细节的雕琢,因为作者对这段经历所抱有的情感,文章虽在平和的叙述下展开,却始终给人以“暗潮汹涌”之感:每一段讲述都在极力还原着彼时的情景,每一处细节所彰显的皆是作者的珍视,每一段文字也都在诉说着不舍与怀念——情感融于字里行间,带来了十足的张力,带来了强大的感染力,而这便是文章写着欢笑,却令人怅然、令人感动的原因。雪融,人散,但是因为有了这份记录,当天地之间再一次白茫茫一片时,那些深藏在记忆中的场景,还会再度生动、再度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