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为什么不回家？”

文/岁译

我们似乎习惯于把回不去的地方称作故乡，想起故乡时，心里也会有一种复杂的情感，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这种感觉，我们也习惯于称作乡愁。

我无法大言不惭地宣告我有多么理解余老先生的乡愁，只是每每读到时，思绪会从课堂里一飘再飘，飘到那个破旧又落后的村子，落在那些贫瘠却快乐的时光。

我想起门前那个小土坡，是一大堆红土堆积而成，我和朋友们拿它做滑梯，从坡顶一路滑到坡下，裤子上总是洗都洗不掉的红色，日积月累地玩，可怜的裤子自然就被磨破了，不知哪个恼火的家长，趁着我们不在，把我们滑出来的那一条道，依次挖成了阶梯，滑梯变成了楼梯，就不能再玩了。

我想起家里那个老式电视机，下面两抽屉，满满的光碟，奶奶说，那是爸爸带回来的，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放过，我那时看的都是幼儿园发给我们的光盘，幼稚的图画，幼稚的儿歌，会让我反反复复，一看再看，即使我背熟了，因为我没有其他的电视可以看了，有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风吹了天线，屏幕卡得不成样子，我只是等着，有时会拍两下。

我想起弄堂里那张竹床，那时候的夏天太阳毒辣得很，中午跑出去晒掉一层皮，奶奶不会出去干农活，她把地里的甜瓜削皮，我们祖孙俩就靠着这东西消暑，没有冰箱，没有空调，有的是一座扇起来声音很大的电风扇，我睡在竹床上，正对着大门，有时候会有一阵凉风吹进来，抚平燥热，我不知道这是买的还是自己做的，只知道睡之前要用凉水抹一遍，躺上去，很清凉很清凉。

我想起太婆家门前那一丛不知名的植物，它不开花不结果，翠绿的叶子在风中摇摆，带刺的茎很粗壮，确保它不会被强风刮折，太婆的儿女都不在家，只有过年的时候回来，她的老伴也去了，我时常与她在门前坐着聊天，我就折一株，剥下它的皮，我挺喜欢它的，因为它里面的茎能嚼出甘爽的汁。

我想起遍地都是的野花野草野果，有种小花，它的花心是黄色的，花瓣是白色的，我们总爱摘它别在耳朵那里，它蛮可爱的，可惜都让我们给糟蹋了，有种草，大人们说它可以吃，叫马齿苋，我们老拔它是因为它的汁液是白色的，我们当时觉得很稀奇，我也尝过，又酸又涩，不好吃，还有种红色的小果子，每到它长出的季节，我们遍地寻它，它的味道是甜的，样子像个小草莓，也好看，但大人说那是蛇果，是蛇吃的，我们便遇到它就躲得远远的，生怕打搅了蛇的美餐。

我也不知道多久没回去了，好像我已经在另一个小城里扎了根，回不去了，上一次回去，小土坡被铲平了，种上了蔬菜，连那些红色，一点点都见不到了，电视机早被爸爸三十块钱卖了，想来也好笑，快乐了我整个童年的，居然只值三十块钱，那些碟子还在，估计也放不了了，竹床啊，靠在墙壁上，渗进屋檐的水把竹子泡发了，奶奶说，它没用了，也是，现在空调冰箱谁家没有啊，谁还睡这种东西，太婆走了好几年了，她家都荒废了，那些植物也凋谢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它叫什么，故乡的人都搬走了，没人走动，荒草丛生，那些可爱的小草小花小果子，不知道被藏到哪里去了。

只是我想起来，总会想哭，我想以前的日子，想念那种朴实的快乐，想念那种无拘无束的撒野，我想回去，却早已回不去了，这就是时间的力量吧。

“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为什么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