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院角的青竹,是爷爷亲手栽的。打我记事起,它们就像一群沉默的卫士,把斑驳的土墙衬得格外有生气。
去年夏天,台风来得格外凶。乌云压得低低的,蝉鸣早没了踪影,只有风声像野兽似的撞着窗户。我扒着玻璃往外看,院角的青竹被吹得东倒西歪,最粗的那根竹干弯成了一张弓,竹叶打着旋儿往地上落,像是在哭。
奶奶叹着气说:“这竹怕是要断喽。"我心里揪得慌,那可是爷爷生前最宝贝的东西。
台风过后,院里一片狼藉。断枝、落叶堆了半院,连老石榴树的枝桠都折了两根。我急急忙忙跑到竹丛边,却愣在了原地——青竹居然没断。最弯的那根竹干慢慢直了回来,只是竹节上多了道浅浅的印子;被吹乱的竹叶沾着泥点,却依旧绿得发亮。
几只麻雀蹦蹦跳跳地落在竹枝上,竹梢轻轻晃了晃,像在跟它们打招呼。奶奶走过来,摸着竹干说:“竹子这东西,韧着呢,越压越挺。”后来我才发现,青竹的“韧”藏在骨子里。
春天发芽时,笋尖顶着石头也要往上冒,嫩白的笋衣被磨破了,还是一个劲儿地长;冬天落雪,竹枝上积满了雪,却从来不会被压垮,风一吹,雪簌簌地掉,竹身依旧笔直。
爷爷以前总说:“做人要学青竹,别嫌扎根苦,别怕弯腰累,心里有劲儿,就立得住。”现在每次回老家,我都要去竹丛边站一会儿。看着阳光穿过叶洒下的碎光,听着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就像爷爷还在身边。
青竹没什么特别的,却用它的沉默和坚韧,教给我最实在的道理——真正的“魂”,不是从不弯腰,而是弯了之后,依旧能挺直腰杆,朝着阳光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