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书签

初三 叙事 637字
2025-08-21 12:37:09

深秋的银杏叶飘进窗台时,我正翻着那本《飞鸟集》。金箔般的扇叶轻轻落在泛黄的书页间,叶脉里还凝着去年此时的晨露。这枚迟到的银杏书签,突然撬开了记忆的暗格。

那年外婆的银杏树刚过百年,虬结的树根拱出青石板,树冠却依然亭亭如盖。深秋总要带我爬上阁楼,把晒干的银杏叶夹进书册。"叶子要平着睡,像蚕宝宝睡蚕匾。"她戴着老花镜,把叶片逐个抚平,动作轻柔得像在给婴儿拍嗝。阁楼的檀木箱里堆满各色书签:樱花要做成标本,枫叶要配上线装纸,而银杏叶必须配她手抄的《心经》。

那年我十三岁,开始用蓝墨水在作业本上写诗。外婆总把我的稿纸裁成小笺,夹进她每天诵读的《金刚经》里。"文字比花儿活得久。"她教我用银杏叶包住诗句,"等叶子泛黄,你的诗就会长出年轮。"记得某个霜晨,她突然握着我的手在露水未干的叶面上写字,冰凉的露珠顺着掌纹流进血脉,凝成我至今记得的"常乐我静"四字。

去年深秋,我抱着最后一箱手稿回老宅。阁楼的银杏叶在迁徙中碎成齑粉,唯有那株老树仍在秋雨中沙沙作响。树冠筛下的光斑里,我看见外婆踮脚摘叶的剪影,她靛蓝的粗布衫和飘落的金叶融成水墨。树根处的青苔漫过石阶时,我忽然明白她为何执意要晒干每一片落叶——原来时光会风化所有具象,唯有被文字定格的瞬间,会在年轮里获得永恒。

此刻暮色漫过窗棂,书页间的银杏叶正在燃烧。叶脉里蜿蜒的,是外婆教我用米浆描摹的经文,是她临终前用银杏果壳雕的莲花,是所有未及说出口的眷恋。我轻轻合上书卷,听见秋风穿过百年前的树隙,将那些晒干的晨露,重新酿成琥珀色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