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那年，我像只浑身是刺的刺猬。母亲的每一句叮嘱都会换来我尖刻的反驳，父亲试图与我谈心时，我总用耳机筑起一道冰冷的墙。我的日记本上写满了"他们根本不理解我"，却不知道真正的隔阂，其实是我单方面筑起的高墙。

那是个暴雨倾盆的周五，我又因为玩手机和母亲大吵一架。我狠狠摔上房门，把她的呼喊关在门外。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拳头在捶打。我翻开作业本，发现母亲不知何时在里面夹了张纸条："降温了，毛衣在衣柜第二层。"字迹被我的眼泪晕开，变成一朵模糊的花。

半夜被雷声惊醒时，我发现门缝下透着一线光。悄悄推开房门，看见母亲蜷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茶几上放着半杯冷掉的牛奶和我的物理试卷——她正在帮我整理错题。台灯的光晕染黄了她鬓角新生的白发，我这才注意到，曾经能轻松背起我的母亲，现在在睡梦中显得那么瘦小。

第二天清晨，我在餐桌上发现一张字迹工整的错题集。最后一页夹着药店的收据——是治疗腱鞘炎的膏药，日期显示是上周三。我想起那天母亲揉着手腕说"老了不中用了"，而我却嫌弃她切水果的声音太吵。冰箱上贴着她匆匆写下的便签："早餐在微波炉，妈妈去给你买新出的辅导书了。"

雨后的阳光特别清澈，照进我堆满杂物的房间。我忽然开始收拾那些乱扔的衣服，在叠到第三件时，摸到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是母亲偷偷塞进去的暖宝宝，包装上还写着她娟秀的小字："体育课记得用。"窗外的梧桐树滴着水，那些水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我心里突然融化的坚冰。

那天傍晚，我第一次主动帮母亲择菜。她受宠若惊的表情让我鼻子发酸。当我的手指碰到她关节肿胀的手时，突然明白：原来叛逆期的刺，最先扎伤的永远是张开怀抱的人。现在我的抽屉里珍藏着那些被揉皱又展平的纸条，它们记录着最笨拙的爱——就像母亲总在我摔门而出后，依然固执地为我留一盏夜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