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月／文

阁楼的旧藤椅吱呀作响，我拂去相框上的灰尘，照片里扎羊角辫的女孩笑得灿烂，身后的梨花如雪，而远处的海棠树，花苞还紧紧裹着不肯舒展。那年春天的风突然漫进回忆里，带着槐花香，也带着再也回不去的遗憾。

晓棠是我幼时最要好的玩伴，我们住在同一个大院。她总爱穿白色连衣裙，像只轻盈的蝴蝶穿梭在梨树下。每年初春，梨树是院里最早开花的，洁白的花瓣簌簌落在她肩头，她便会拉着我去敲海棠树的树干："快醒醒呀，别让梨花抢了风头！"可海棠总是慢吞吞的，等梨花开得盛极将衰时，才羞答答地绽出粉白的花朵。

我们在两棵树下藏过玻璃弹珠、偷写的日记，也埋过许愿瓶。晓棠说等我们十岁，要带着各自的秘密去山顶看日出。她的日记本扉页画满了梨花与海棠，还歪歪扭扭写着："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变故发生在那年惊蛰。晓棠的父母要去南方工作，她走得仓促，连告别都没来得及好好说。我攥着她塞给我的信封，站在梨花纷飞的院子里，看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信封里是一片干枯的梨花，还有张字条："等海棠开了，记得替我看一眼。"

后来我每年都会在海棠花开时，坐在老地方等。梨花开了又谢，海棠也如期绽放，可树下再也没有那个穿着白裙的身影。去年大院翻新，梨树被移栽到别处，海棠却不知何时枯死了。

此刻我翻开泛黄的相册，那年春天的照片边角已经卷起。原来时光早把我们的约定揉碎在风里，就像交错的花期，一个等不及，一个追不上，只留下一半的春天，在记忆里轻轻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