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刀光

初三 叙事 720字
2025-03-30 10:50:46

残阳在铅云间挣扎时,我正用指甲抠着塑胶跑道上的颗粒。那些被体温烘得微热的黑色碎屑,嵌进指甲缝里像无数句未出口的辩解。体测成绩单上刺目的"5'32"还在视网膜上灼烧,左膝旧伤随着呼吸隐隐抽痛,仿佛有根竹刺卡在骨缝里。

暮色漫过操场围栏时,我撞进一片青雾缭绕的竹林。春笋正在抽节,裂开的笋衣里渗出翡翠色的汁液。穿靛蓝粗布衫的老人半跪在竹丛间,银发间别着半截竹篾,刀刃游走时带起的碎屑像下着一场淡绿色的雪。

"试试?"老人将刻刀倒转递来,虎口处叠着七八道新旧刀痕。我接过刀的瞬间,竹筒在掌心跳了跳——原来新鲜的竹子是有脉搏的,那些藏在纤维里的汁液正汩汩奔涌。

刀尖刚触到竹面就打了滑,在杯口划出歪斜的刻痕。老人往我手心塞了块松香,"雕竹如驯马,急不得。"他示范时的指节凸起如竹节,刀刃斜切入肌理的角度精确得让人心惊。第三片竹屑飘落时,我的小指开始抽筋——原来最耗力的是对抗竹子天然的倔强纹路。

月光爬上刀脊时,老人从怀里掏出个磨得发亮的锡壶。壶身交错着梅枝与鹤羽,细看竟是无数个"耐"字变形勾连。"二十三岁时雕的,"他摩挲着某处修补过的裂痕,"每道划痕都是没压住的急火。"

次日清晨,我在操场角落埋下七根竹签。每完成一组间歇跑,就拔出一根插进矿泉水瓶。竹签碰撞的脆响里,渐渐能听见老人说的"竹语"——那是纤维在耐力碾压下舒展筋骨的声音。

决赛日,发令枪惊飞了看台上的白鸽。我在第四道弯瞥见观众席闪过一抹靛蓝,膝盖旧伤突然化作温热的竹液流遍全身。冲线时,记分牌的数字在阳光下碎成满天竹屑,而掌心的茧正巧叠成梅花的五瓣形状。

颁奖台后的云絮如未雕的竹坯,我知道有把无形的刻刀已楔入命运的年轮。那些在黑暗中积蓄的耐力,终将在某个裂帛般的时刻,迸溅出照亮天际的翠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