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新荷,檐牙垂玉。忽忆少年时,心事与云平。
——题记
檐角悬铃,叮当碎玉;池中菡萏,摇碧生香。正是梅子黄时,穿过那"梧桐更兼细雨"的幽幽曲巷,转身推开斑驳木门,坐听暮色四合,看檐牙垂露,雨帘织愁,忽想起:"留得枯荷听雨声。"
掬一捧碎琼在掌,竹露的清冽便沁入肺腑,氤氲开那年,亦烟雨的旧时心事。
彼时我痴迷古琴,案头堆满《幽兰》《广陵》,却在琴谱的勾挑抹剔中渐入迷障。素弦染尘,徽位蒙翳,指尖茧花叠着茧花,却总弹不出空谷松风的意境。我困守琴室,焚香更衣,对谱枯坐,愈发焦灼难安。
那日骤雨初歇,负气抱琴独往竹林。苔痕湿了木屐,竹露沾湿素衣,忽见竹枝横斜处有座茅亭。拨开湿漉漉的竹叶,恍然惊觉此处竟藏着方寸洞天。雨珠自茅檐垂落如帘,竹叶承露如碧盏,风过时竹涛阵阵,恍若太古遗音。
解囊置琴于石案,信手拨动冰弦。此刻不必拘泥徽位,不再计较宫商,任清泉在指尖流淌。雨打新荷的清脆,风穿竹林的呜咽,都化作七弦上的泠泠清响。忽然懂得,琴道何须困守十三徽?天地自有大音,只需把心化作竹露,便可与万物共鸣。
自那日起,我不再囿于琴室。春听檐牙悬铃,夏闻荷露跳珠,秋枕松涛入梦,冬踏碎琼寻梅。七弦渐生烟霞气,徽位自成山水纹。原来琴道不在谱中,恰似雨落千山,终归沧海。
雨歇云收时,我怀抱焦尾琴,踏着竹露新痕归去,始知真正的琴谱原是写在雨里、刻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