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一声，拐杖东倒一截，西歪一段。

老态龙钟的暮色硬是被崩出了个口子。

“死老头子，孙女给你买个拐杖，还不是想让你走路时少受点罪！”奶奶边说边攥紧我的手，“别生气，老了，就拖累你们了。”

泪花开在我的眼里，不是因为爷爷不愿意要我精心挑选的拐杖。爷爷用力过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弓着的背脊不断地颤抖，愤怒的眼神锥子一样刺向我。

爷爷的脾气很拗。只要他认定的事就不能更改。他患了多种疾病，身心饱受折磨。医生建议爷爷拄拐杖，但他就是不拄。

我一边给爷爷捋着背，一边哀求他：“爷爷你就拄拐杖吧！你怎么那么犟呢？回头我给您再买一根。”

“我不拄，我能走。不拖累你们这些孩子，我就是老了也能伺候自己！什么苦我没吃过？”

暮色全然不理会爷爷的火气，再次包围了小院。

早已不太听使唤的手臂哆哆嗦嗦地抓住藤椅把，七十多岁的爷爷使劲想站起。手上的青筋暴起，椅把终于发出了“吱吱”的叫声。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不甘，“嚯嚯”声高低起伏。

“你就糟践自己吧，老不死的！”奶奶放开我的手高声咒骂着。

爷爷全力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我赶忙去扶爷爷的腰。但爷爷大声叱我：“滚！不用你扶，我能站起来，你待一边看着！”

奶奶拉亮了灯，灯光撕扯着浓浓的暮色。

爷爷颓然靠在椅背上，呼哧呼哧地喘息着，皱纹里慢慢地渗出些汗珠。歇了几分钟，爷爷将身体艰难地转向左边的椅把，两只手摁住椅把，“嗨！”手上的青筋不停地碰撞，似乎想加快血液的流淌，让那痛苦激发的力量流遍全身。椅子腿一翘，爷爷一个趔趄，猛地向后一仰头，在“咔嚓咔嚓”的摩擦声中，弓形的腰似乎瞬间弹直了。泪眼蒙眬中，爷爷仿佛长高了一大截！

“孙女，看到了吧？我说我能站起来吧！”他疼得龇牙咧嘴，得意得咧嘴龇牙。

皱纹再也拢不住那些密集的汗珠，汗珠“啪嗒啪嗒”滴落，溅起一地的泪珠。

病痛使爷爷的腿不能再伸直，所以爷爷走路都是半蹲形的。奶奶扶着爷爷，红着眼睛说：“他白天自己能走几步就走几步，夜里疼得都睡不着。你大姑要买个轮椅，被你爷爷骂回去了。你爷爷苦啊！可他就是怕老，怕给你们这些后辈添麻烦啊！”

拐杖安闲地躺在明暗交替处，任由灯光轻柔地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