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院不大,装不下山海,装不下麦田,但却装下了我和外婆的整个夏天。
外婆有架老式自行车,每天清晨,她都会带着我去菜市场买菜,我嫌后座硬,她就用那双布满年轮的大手,一针一线,给我缝了个垫子,里面塞着满得要溢出来的棉花,常被想象成天边的云,外婆说,外面卖的,都没她做的舒服。
清晨的风微凉,那时的夏天好像宫崎骏的动漫一样,有蓝的不真实的天空,有一架云彩似的自行车载着我和外婆在空中飞驰,直至马入时光背后那一处永恒的梦境。
记忆中,傍晚的院子静得彻底,外婆总靠在躺椅上,躺椅极缓极慢地摇着,“吱呀,吱呀”,那是我的警笛,什么时候声音停了,我就将偷糖的手缩回来,逃回卧室去。
有时,我会搬个凳坐在外婆身☰旁,把睡的猫咪从外婆腿上抱过来,被惊醒的老人和猫.似乎有些不满,但很快又都沉沉地睡去,我等啊等,等到那朵盛开的云,缓缓滑过层顶,向天边陷去,最后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尽头。
外婆的老式木床像一座古老的城堡,雕刻着点点星星细碎的花,外婆身上茉莉花般的清香,弥散在帐中,不多时,淡了,散了,外婆拿蒲扇的手也慢了许多,“啪嗒,啪嗒”那声音格外温柔。外婆似睡非睡的唇边,流出一曲童谣,如风与夜花的呢喃低语,又仿佛是来自遥远国度的神秘旋律,揉进我的梦里,风吹不走,
阳光烧不掉,独自沉迷眠……
多少年过去了呀,老院已经折了,外婆的自行车不见,摇椅不见了,蒲扇落灰了,那首童谣也不唱了。外婆搬进了楼房,我又与她一同看了落雨,开花,起风,挂霜,一起等了无数次日落,度过了很多个夜晚,却再也找不回那个夏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