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性格是直爽的,并没有五六十年代老太婆的叨唠与琐碎,凡事必须办得干净、利落,就连清理房间时手臂的一屈一伸,也极富韵律,像是波浪流过肌肤般的,令整个房间体现出了一种自然的美
外婆是极节俭的,或许是经历了文革时期的动荡所造成的吧!也经常在出门买菜时,亦或在洒满阳光的小径上散步时,总爱左顾右盼地,找些免费而又无用的小玩意儿,大到锅碗瓢盆,小到指甲剪,而其中必然是扇子居多,大的、小的、印满广告的、羽毛制成的,还有轻盈如蝴蝶般的……
“这些小玩意儿,看起来没什么用,可真正要的时候,你会嫌不够喽!”外婆常对我说。
她的话果然应验了。一年的七月,幼小的我在繁忙如江水绵绵不绝的课外班中抽不出身时,外婆也像要同甘共苦似的,负责起了我每天的接送。那是九江七月的酷暑,太阳危险的辐射无时无刻不想着突破那层薄薄的大气层,愈发地强烈、耀眼。每天走过的无遮拦地道路似乎成了炼狱般的存在,“这把小扇子,盖在你的脑袋上,刚好。”外婆笑嘻嘻的,也没想过那把小扇子只能令一个人感到清凉。
于是,我们出发了。一段漫长的路程,外婆与她手中的那把小扇便成了我唯一的屏障;外婆说多晒太阳对老人有好处,因此她总挡在有日光的那边,手中的小扇,也有魔力似的,不知不觉地,悄然无声地用淡淡的日影覆盖住我的面庞。我们一边走,一边谈笑着,我一面感受着微风的亲吻,一面令那般凉爽贯入喉梗,流入心头,化作一封穿越时空的浅笺烙印在脑海中。而外婆呢?她的手略微起伏,让小扇如蝴蝶般地,神奇地将热风冷却,那风在空中精炼地汇集,是扑在脸上的清凉,流入心头的暖…而外婆自己处在热流之中,任由那一生辛劳凝结而成的精灵般的晶莹剔透的水珠滑落,仅剩下眼中的幸福与依旧娓娓动人的声腔。无数次走过那条道路,都是她与那把小扇陪着我,即使自己最怕炎热,也伴我一同踏过了一段又一段的时光是的,外婆便是我的屏障。
后来,我长大了,外婆去了上海,再也无人持
一叶轻扇,无论在炎热的白天或是寂静的夜,为我送去清凉或在我无眠时为我小吟一首安眠曲了。几次整理房间,家人都提议把那些无用的东西清理掉,可我把那小扇留了下来,只是为了在某个晴朗或阴郁的早晨,细腻地摇曳着,并不在意有没有风。凝视着剔透的玻璃外的世界,看着阳光被树影的间隙,碎满了整个窗台。
又是前几日,一次偶然的外出,我再一次体味了那清爽的风,在隐约而又朦胧间,如梦般的浮光掠影之中,我似乎看见外婆轻持着一面小扇,微笑着走到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