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颜料盒总锁在密码箱里，钥匙挂在梵高耳钉上晃悠。我替她收拾画室时，发现箱底压着张烫金奖状——"国际青少年艺术展金奖"，获奖日期分明是下个月。

美院的梧桐叶落满画架，姐姐的新发色比秋叶更艳。她举着手机直播画晚霞，美颜滤镜把丙烯紫调成莫奈的睡莲色。"看到笔触里的情感流动了吗？"她甩动鬃毛笔，颜料溅在写生簿上，遮住了"代写作业"的联系方式。

宿舍床头贴着《星空》海报，边角卷起处露出半张课程表——周二的油画课被红笔圈成麻将符号。三个室友正合力搬运参赛作品，扎马尾的女生冲我眨眼："你姐的装置艺术在隔壁展馆。"推开门，我看见五十个手机支架组成金字塔，每个屏幕都循环播放着"绘画过程"加速视频。

校园艺术节那天，姐姐的展位围满观众。她戴着防毒面具喷漆，将空白画布熏成雾霾灰，取名为《穹顶之下》。记者采访她创作理念时，防毒面具突然漏气，呛得她连打三个喷嚏——面具内侧贴着"甲醛防护"说明书，角落印着家具城logo。

颁奖典礼前夜，姐姐的密码箱忘了上锁。我掀开层层丝绸，看见金奖奖状下压着家具城合同：那幅"获奖作品"竟是新店开业装饰画的仿制品。晨光爬上窗台时，我听见画室传来撕纸声，碎成雪片的奖状正从门缝里飘出来，像群迷路的白鸽。

如今姐姐的颜料盒不再上锁，梵高耳钉换成了普通银钉。教学楼外墙新添了巨幅墙绘：五十个颜料管吐出彩虹，每个管口都坐着个画画的女孩。我认出最角落的蓝发少女——她正把金粉撒向天空，手机支架变成了接星星的网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