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卷起一串一串细碎的光,叶子片片转身,翻起了夕阳,霞光漫过青
山,飞鸟穿越云海,三寸日暮里的小巷口,有一道蹒跚的身影在等我回
家。
秋起四野,南风过境,金黄的油菜花沐浴着温暖的太阳,淡雅的芬芳将
我整个笼罩在其中,稻草人携着风的贺礼在田野里奔跑,几户人家的炊
烟被庄稼吹散,四方食事好比一碗人间烟火,滚烫也让人留恋。
儿时,我在放学后,就和祖父在田里收禾纳穗。祖父累的满身汗,手里
拿着镰刀一刻也不停地在收麦穗,而我只会在软软的麦子上来回打滚,
偶尔看到几只飞过去的大雁,就会激动的跳起来,祖父看着我朗声大
笑,笑声传遍四野,田里的稻草人也挂上了夕阳般灿烂的笑脸。沐浴着
夕阳的余晖,我眯起眼看着天边的云霞,祖父的脸颊在光晕里忽明忽
暗,笑声却一直在四野里回荡。风一过,夕阳渐渐退至山头,祖父牵着
我的小手,拖着捆好的麦子,慢慢地、一步步带我回家。
小时候,祖父在酒厂守门,住在破败门卫室里,房子不大,就有一张麦
秆铺成的床,我躺在上面,疑惑地问祖父“为什么不买张木板床呢,不比麦秆子好?”祖父笑着说“没事,那点钱省着,给你买鱼吃,现在正长身体,得多吃点,你要是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我就高兴了、就舒服了。”
三寸日暮里,藏着时光准备的惊喜,在人间偶逢,秋雨淋漓,南风轻
起,童年的梦生根发芽。
后来,和母亲搬到县城里,好长时间不见祖父了,听母亲说,祖父在我
走了以后就一直住在那个门卫室里,见到别人就说是他的小孙女,我听
着,竟然泪流满面。
现在,他来看我,却总是坐在楼梯口,说是怕打扰我学习,他已经八十
高寿了,却过得这样辛酸,我鼻头一酸,上前走了几步,牵起他的手,
说“走,我们回家吧,小孙女不嫌你,带你回家”。他笑了,一如记忆里的秋天,灿烂的笑容被岁月染了霜,可那颗温暖的心一直在。
星辰起起落落,人间风风火火。炊烟是风的问候,庄稼是逐退的残阳,粉黛经年,雨打归舟,极致人间尽在不言中。趁行岁未晚,云烟未散,入目都是家人与灯火,共踏三山青黛,闲坐庭院,一壶清酒便可消半生余愁。
日暮途远,破云乍现,橘色的日暮里,斜阳四散、晚风轻动,有一道瞒跚的身影还在等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