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许姝求精
小店阿婆个子不高一头花白的,头发干干净净的,扎成两股麻花辫,头一次见到时,她腰不弯、背不驼、眼不花,身体健硕的很。
她店里有一张麻将桌,供村里的老人们农闲时排解寂寞用。有一回我想让奶奶赢,就满场子的跑,东瞅瞅,西看看,发现谁面前的麻将漂亮,就急匆匆的给奶奶报信,一脸得意。因此,我绝对是小店里最不受别人欢迎的孩子。
小店阿婆见状,把我抱起放到一把椅子上,又顺手拿来一罐备用麻将。罐子上落了灰,她仔细的用口吹气,用手弹灰,擦拭干净,接着把麻将倒到我面前的桌上,说到:“玩儿着吧,搭积木!”说着她摸出贴身带的蓝格子手帕,擦了擦手,又补充道:“放心啦,我们不赌钱的,而且你奶奶可厉害啦,我们下不过她的。”
玩着玩着,又听到阿婆的声音:“××,你要抽烟?去外面!有小孩子在呢,没看到?”被点名的阿公摆摆手,撑着桌子缓缓站起来,见我看他,乐了:“你也要抽根烟啊?”周围的阿公阿婆都笑起来。小店阿婆却皱了眉:“别吓到小朋友了,出去,去外面抽!”话音还没落下,她向我走来,像变法术似的掏出一个热乎乎的红心番薯,用了块新的蓝格子手帕包着低下身子递给我,我则快活的拉着她看我新搭的房子。
红薯的滋味,现在已经不太记得了。不过那天黄昏很好看,夕阳停在山头,一旁的云红彤彤的,像极了我手中的红心番薯,都氤氲着雾气。
我很喜欢去小店阿婆那里玩。也许是因为那儿有数不清的新奇玩意儿,也许是因为我心心念念的一盒漂亮铅笔还在那儿,也许是因为小店阿婆总会偷偷给我留好吃的。
然而我终究还是长大了,不再满小区疯跑,去小店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但在我的记忆里,那个拿着蓝格子手帕梳着麻花店的小店阿婆从来没有变过。直到那一天,我从奶奶口里得知小店阿婆要搬走了,因为小店阿公去世了,奶奶带我去向小店阿婆告别。
小店阿婆背坨了了,见到我勉强笑笑,寒暄道:“都那么高了!”她转过身去,从一个柜子里抽出一盒铅笔,交到我手上。“你小时候喜欢的,记得吗?”她几乎央求的望着我,“收下吧,阿婆留了好久了,一直没有机会给你,趁现在你们还要写字,不用——”她猛的一顿,“不用电脑。”
然而,我写字已经用水笔了。
在我离开前,她又叫住我,往我口袋里塞了包零食:“阿婆听说现在年轻人都喜欢吃辣条,以后你就没有从阿婆这儿偷嘴的机会了……”
阿婆离开时,是一个春天,万物蓬勃疯长的季节。
可我分明感觉到了心头的离愁,似春草疯长,只为小店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