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寨,一小小村庄。徒步绕一圈,边听讲边散步,两三小时搞定。
大城市最爱吞噬身边小地方。碧色寨既然幸存,蒙自当然小得可想而知。我们一行四十二人坐一辆大巴,车速盲猜绝不超过三十码,开得磕磕绊绊一走一停,十分钟内照样赶到另一个景点。
蒙自,像以前逼仄的格子间,一转身脚尖就能撞上脚后跟。
可蒙自是娇小的,更是现代的。她是南湖的明珠,仿佛出生起就这样潮流,仿佛青春永驻。路上奔腾的车流和闪烁的灯红酒绿,是少女不知疲倦的蓬勃笑脸。
我们住在酒店,电视里可以放《声入人心》和院线大片,两张大床,空调热水和大窗户。这是蒙自的繁华,和一线城市的某个房间相比也不遑多让。早晨刚起床,我会忘了我在哪。好比我看着蒙自,看不出她是云贵高原上角落里生长的姑娘。
一百年前,长衫的书生文人,戎装的武将士兵,他们曾立在南湖边大树下斟酌家国天下。然而挥斥方遒的言语,浪遏飞舟的意气和他们的剪影,都在一道道改革的浪潮里逐渐黯淡消弭,最终落在游客眼里只剩下新时代的花繁似锦。
海关旧址、歌胪士洋行、周家故居。他们是旧时代的遗民,顽固地矍铄地站到今日。他们见证了太多时代的烙印沦落至无人知晓,只有南湖无言地保存了那些记忆。
时隔多年,听风楼上依旧愁思呜咽。
可蒙自的历史痕迹是她脸颊上的胎记,是母亲唤过的乳名。纵使她蒙上面纱,更名改姓,存在的依然存在。
档案馆故纸堆里泛黄的过往,终于堂堂正正地见了天日——2011年,西南联大蒙自分校纪念馆对外开放;2012年,周家旧宅对外开放;2017年,蒙自海关旧址历史陈列室对外开放。
他们坦然地讲述那些血与泪的耻辱,将伤口重又展露;结痂的地方已经不是软肋,而是厚厚一层铠甲。这个强大的民族从痛楚中汲取力量,把骨头锻造得笔直坚硬。
联大已散,战争已过,遗迹无言地警醒着后来者,造就继往开来的下一代。有人看到了破砖烂瓦,有人看到了不屈意志。
浮光掠影里,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历史,更是真理的一种表达方式。学到它们的人,必定受用终身。
毕竟,世界在变,但精神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