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曾在春日里生活过一季,便知所谓“春和景明,波澜不惊”、“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实非诳语。
三月里的天尽是明澈,如清潭、似流泉。湛色的穹空里,见到纤云弄巧——那飘渺的云,真真切切浮动着。似冰潮雪浪席卷,银白如练,并不显出虚无渺茫。
一切都清晰起来了。冬天里终日弥漫的阴霾雾霭,一场春雨霏霏,叫它们消解一空。春风仍还料峭呢,像微凉的小手,轻拂过你面颊。
杨柳返青了,迎着古桥头下的春潮荡漾,袅娜地梳弄起发梢;玄鸟归来了,越过红墙青瓦白门槛,飞渡整饬的篱栏道道,仍还识得它那旧时的窠巢。
迎春花也开,连翘花也开。四瓣六瓣地聚拢了,是纷飞的黄蝴蝶,四野中飘散。杏花微雨后,像晚起倦梳妆的美人,两腮雪白间透露出绯红,沾惹几点清浅的泪迹。
新生的玉兰素净洁白,而那香气又清新雅致,好不可爱。谁说白色便不准许娇艳动人呢:不必说稚嫩鹅黄色的花蕊,花蕊中央那浑似绿翡的翠珠儿一点,单是看那花瓣深浅相映,透露出嫣紫,便有无尽的风韵在其中了。
海棠花开得和缓,待到开满了一盏,又是无边的多姿绚烂。有种微小的花,名唤作“蒺藜”,枝叶带刺,透出深沉的墨绿。那花瓣和花蕊却是极浅淡的鹅黄,哪怕是一瓣之内,也像是蕴藏着整个春季。
“秋风初入古城池”是荒凉、肃杀的,令人联想到大漠深处的一座古城,黄沙遍野、狼烟漫天,落日余晖里的城楼伴同渺渺孤鸿影,哀凉已不言而喻。然而若要把那“秋”拿“春”来替,全然又是新格局。“春风新入古城池”,城郊野地的蔓草,也别有几分闲情逸趣。
我羡艳那些能在春日里将生活过得很好的人,他们懂得享受这份难得的确幸;我钦佩那些不惮在严冬风雪中前行的人,他们是真的猛士,敢于背负起职任。
轻匆,从鬓梢拂去。放眼远望,是连绵不尽的山林,将绿意延至天际。
我在晴日里放歌,歌颂春的清朗与明丽。他们魏晋的文士,毋论老幼,伛偻提携,皆懂得如何体悟春的真谛——一泻碧溪,一斛浊酒,便得以尽那浮生的清欢。
放眼皆是新绿。若恰逢着阴雨,如丝如网连络,不绝如缕。原本不愿看天空里苍白乏力的翳云,却甘愿为春而网开一面,只此一例。
春晴亦是美,春阴亦是美。不闻那“林断山明竹隐墙”么?是晴日的流风余韵;不闻那“柳暗花明又一村”么?浮云飘转,阴晴变幻,异乡游子应抛却闲愁,将他乡亦作故乡。
君埋泉下,我寄人间。
不见朱颜辞镜,独对空堂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