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了,裂缝中渗出五光十色,世间称之曰黄昏。黄昏是一壶悠久香醇的老酒,灌醉了软云,红透了半边天,涤荡了山风。黄沙席卷的驿站,黄昏莅临在残破的断桥旁,却诉尽了苍凉。
苍穹之间,雪花剔透,轻轻飘落,住满枝头。来自北方的凛冽的寒风如冰刀割痛了万物柔软的肌肤,于是它们躲进厚厚的雪衣之下,盼来年春暖花开。然,眺望远山,仍有几株梅树傲然立于雪白之间,黑棕色的枝干上,萌生出嫩黄的花苞,如天上细碎的星子洒在梅树上,微小又微妙。
山间潺潺的溪流,流过冬日的身旁时也不忍寒冷披上了冰的盔甲,但腊梅面对风的咆哮,它独自缄默,将之视若无睹。这恼怒了冬的威严,暮色降临,无依无靠的梅树将独自面对黑夜里未知的危险。
天乌云密布,顷刻间,瓢泼大雨决了堤,如汹涌的洪水,如坚硬的冰雹,如锋利的利刃,朝梅花冲去,砸去,刺去。啊,本已够愁苦的梅,为何还要遭受风雨的摧残!或许它也曾这样质问过上天,可天空是那么辽阔,它的声音是那么微小,被风沙打碎在尘世间,不曾得到答案。无人提灯照亮梅凄凉的过往,无人与梅立黄昏粥可温,因为梅生性孤傲冰冷,尘世的灰玷污不了它的贞洁,自然的肆虐摧残不了它坚韧的意志。独自忍受过凄凉的梅,是无法再与普通的物相融合,梅自成一派,不畏寒冷,独步早春,傲立雪中,涅槃出刚毅的品质和崇高的品格。
风雪过后,花枝仍俏,梅绽放,冬垂首,香飘十里,扬名千古。春降至,冰初融,其他的花也慢慢冒出枝丫,它们瞧见孤傲的梅,转头不屑,百花争奇斗艳,梅不愿参与。于是乎,梅在春风和煦,万物复苏的春日悄然凋落,粉红的,黄白的,红艳的花瓣随着冰雪融进泥土里,不见踪迹,唯留一方幽香,耐人寻味。
诗人陆游走过梅花树下,拾起梅树下的花瓣,抚摩着它细腻的纹理,将无尽情丝融入笔墨,落笔生花,提笔写下: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冬日绽放的梅,在春日悄然逝去。梅魂不入世俗,独立于天地间,万物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