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稻花香。
老黄狗在远处叫了几声,炊烟从烟囱里升起,爷爷在呼唤着我的名字。
每到秋起时,我总会想起那段悠远而漫长的“养德”之路。
收割后的土地赤身裸体,呈现出深沉的肤色,胸膛之下还遗留着几束金黄的稻穗,如同苍穹无意梳落的几绺青丝。
爷爷横坐在田垄上,不时嗫几口水烟,面容模糊而惆怅。
时而风起,衣袂飘起,猎猎欲动的不是风声,是农人无法割舍的土地情结。
爷爷脱掉了他的鞋,扔在了远处,他说鞋底太硬了,土不喜欢,土就喜欢他那厚实的大脚。
我耸了耸肩,不屑地冲着他喊“爷爷,你真傻,等下可弄疼你了。”
他却已弯腰拾起长裤管,他的话随着微风,散开,聚起,“有些事情忍忍就好了。”
那时候的太阳,虽在秋日,也大得像个白织灯,炎热的太阳透过衣服扎进皮肤,他只身深入高高的茂草里一手抓着草,一手挥着长长的绣刀,铲掉下面的杂草,黝黑的脸上如小泉潺潺的汗水,小小的心灵被挑动,学着他的模样,任由那深沉的土地吻触我的手掌,看着他微裂的干嘴唇扬起,大脚踏着土地一下又一下,碎小的声音不断的念叨着“实了,实了。”
我才懂坚持不懈,不言放弃,不惧困难的品格是被这片土地养出来的。
而我已携着这份德踏上了这片深沉的土地。
秋风的波一波波地浪,怕人不和,那细碎的野花也浪花似地点点贱在草地上。
然后潮退,碎小的花便一朵朵开败在浅浅的草里,爷爷会带着我去也野亩上去打草。
金黄的茎被雨季的风握得极细,茎中也残留着风儿的味道。
闲暇时分,爷爷会去割几根柔软的草静侯在田下,爷爷的羊袋烟染红了半边天的时候,我早已愤怒不堪的将自己手中的草鞋扔到别处,等我听到头顶断断续续的鸟鸣声,回过神来,爷爷用他粗糙的大手将手中的草变成了想要的模样,再递到我手中,他在烟雾的遮挡下低沉的跟我说:“用心点,再试试。”
他回到他的田里。
而我也知道,没有一双大手在此时此刻能够将草和清风编织成草鞋,那么,就用我的小手。
秆上擎着毛茸茸的穗子,在干后的阳光中攒动着,而我坐在石垄上,为我手中的草鞋攒动着。
我就在那时穿上我自己编织的草鞋在土地上奔跑,仿佛把清风把斜阳都编进去,我才懂得“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的品德是被这双草鞋养出来的。
秋风起,夕阳下。
瓦蓝的切墙,朱红的檐廊,灵秀的风和动着的爷爷的话,在离别时,他送给了我一句话“”愿飞儿,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愿我不急不燥,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他没有抽烟,没有烟雾的遮掩,他脸上透露着苍白,他快要在我的生命中越走越远,却用背影告诉我:不必追。
是啊,他教会我的品德在风起的日子,带着泥工,草鞋的气味,使我一颗无依的心澎湃起来。
家乡是归,亲人是宿,这两者在一起是我一生的归宿,在归宿里,我也懂得了何以养德。
也教会了我如何努力,满怀希望就会所向披靡。
我寄托于归宿中,这样的“养德”之路,在风起的日子里,永不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