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空泛的逻辑同理念可能会使得我们对于世间的万物抱有极端扭曲的认识;而在另外的时候,狂乱的感情则会鼓动着我们作出一些近乎于疯狂的选择。时常,人类的自信力是极为巨大的。在必要的时刻,甚至不论是怎样不可思议的选择同决定,对于我们来说或许都会是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般。
邪恶者往往难以自觉邪恶,正如同善良者几乎不会自觉善良一样。罪恶,经常会在一个堂而皇之的名号之下而变得理所当然。但直到由这一种堕落同沉沦所累积的错误同问题,使得状况危如累卵、事态大厦将倾的时刻,或许人们才会在茫然间醒悟——原来过去所纵容、所放任的行为一直是一种无可置疑的错误!
在我看来,这种蚁穴溃堤式的放任自流,即是一种最明显的缺乏常识的表现。这就是为什么不少受到“双规”审查的贪官污吏们,在呈堂供证之时竟依旧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下了什么过错。罪行累累的纳粹屠夫阿道夫•艾希曼在受到最终审判的时刻,双眼之中所流露出的也是这种困惑的神情。
问题或许在于,在这些罪人同凶手的脑海里罪恶已经被他们的逻辑同认识巧妙地合理化了。乔纳森•斯威夫特曾经在他的讽刺随笔之中入木三分地“建议”英国政府可以允许经济萧条的爱尔兰地区将新生的婴儿销售给本国的上层阶级作为新鲜有益的食材,他认为这项政策不仅可以避免底层阶级由于过高的生育率所带来的贫穷、并且还可以极大地满足上层阶级对于饮食日益精细化的需求。
斯威夫特运用他向来生动的文笔同缜密的逻辑从国家稳定、社会经济以及生育制度等多个方面反复论述佐证了将婴儿作为食材的合理性,甚至使人在恍惚之间不禁觉得这项提议是否真的具有一定的可行性同合理性。
但是,当我们跳出斯威夫特为我们编织的精密巧妙的逻辑陷阱,再次反观他所论述的问题的时刻。“吃人!吃孩子!”这几个血淋淋的鲜红字体便会不加掩饰地投射进我们的双眼之中,统治阶级的暴虐、当权者的伪善以及极端贫富悬殊之下上层阶级的横行无道、底层阶级的毫无尊严,便被这位作家巧妙的笔淋漓尽致地揭露了出来。
可如果我们仅仅认为这篇绝佳的讽刺散文所批判的只是这些现实性的社会价值的话,那么我们的目光便多少还是有些短浅的。这篇文章更深一层的所指,则无疑是在讽刺着人性之中那种将一切可以使得自己的利益得到满足的错误赋予一个合理的解释同理由的卑劣倾向。
许多时候,我们真的是很需要一些最基本的常识来给误入歧途的人们指出一条明确的道路。我们的常识虽然有的时候略显愚钝,可是却永远包蕴着人性之中一些最基本的要素。甚至可以说,邪恶、贪婪、怨憎这些堕落的本性几乎大都出自欲望的膨胀同逻辑的倒错。但就是这些荒唐的错误在有的时候却会像迷雾同泡沫一般充溢于天地之间,蒙蔽了众人的内心、也遮掩了众人的双眼。而在这样的一个群鸦蔽天的至暗时刻,真正能够为我们拨云见日的,只会是那平和而善良的常识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