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千回百转的笔锋中,有一种力量,静静地流淌。它不仅仅是墨色与纸张的碰撞,更是一位位执笔者内心深处的呐喊。这,便是书法的张力,一种能够穿透岁月,让人体会到“一撇一捺亦是人生”的艺术。
起初,面对那些浓淡不一的墨痕,我只觉得无趣。一幅幅书法作品,在我看来大同小异,明明是笔画分明的方块字,非要深一笔浅一笔地把撇捺勾连在一起,让人看也看不清,读也读不懂。它们在我眼前跳跃,却像极不流畅的音符,演奏着遥不可及的神秘旋律,让人望而却步。我不懂书法,更不懂那背后的世界。
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苏轼的《寒食帖》赫然出现在我的视野。那粗细不均、大小参差的墨迹带我走进了他的世界。他明明是万人瞩目的才子,却生在了一个盛产小人的时代,于是,才华于他,是幸运,亦是不幸。遭遇了乌台诗案的苏轼,被贬黄州,生命的乐章也急转直下,这一记重音,奔涌而出的是命运的不公。于是“小屋如渔舟,朦朦水云里”看似工整的字迹,流露出的却是对压抑生活的无奈隐忍。
可这惨淡生活的苦,纵使苏轼不抱怨,也会丝丝缕缕从这墨痕中间流淌出来。一句“破灶烧湿苇”字体突然被放大,将一言难尽的恶劣生活借厚重的墨汁宣泄于纸上。而后,无限延伸的“纸”字,用那拉长的一笔将时间都定格在了这一刻。写到这,他似乎愣住了,时间过得竟如此之快,被贬黄州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这三年里,他远离家乡,穷困潦倒,没有梦想,虚度光阴……看到这,我也被这浓墨卷入其中。从苏轼的字里,我看到了一代文豪的落寞。如果说文字的意义是让我们了解他的跌宕人生,那么书法则将我们直接拉到他的身旁,与他一同坐在那飘摇在风雨的小屋里——也拟哭途穷,死灰吹不起。最后这两句,跳跃的音符由重转轻,情感先是随着笔墨奔涌在纸上,又在“死灰”二字中回归沉寂。这种无力感,是只有细品书法作品,才能窥探到的文人内心。
一幅书法作品,不仅是一件艺术品,更是一段生命历程的凝练。当笔触在宣纸上跳跃,当墨汁倘祥在画卷,那点横撇捺便是书法家与世界对话的方式,每个字都承载着经历,每一句都刻画着深情。
细品书法,感受文人跳动在笔尖的旋律。行于笔端,浓缩的是人生,厚积的是性情,沉淀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