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回老家,最喜欢蹲在爷爷奶奶身边看他们做粉干。
看他们忙里忙外,我也忍不住好奇,想过去凑热闹,就跟在爷爷奶奶屁股后面忙活。奶奶也不嫌我笨手笨脚,总是笑眯眯地指挥我做点可有可无的事。每当我跑到她面前邀功,她就笑眯眯地用布满老茧的手抚摸我的头,变戏法似的摸出一颗糖,塞进我嘴里,我心里喜滋滋的,像一只斗胜的公鸡,骄傲地昂起头。
有时我做得不耐烦了,便把手里的物什一扔,找个小板凳坐着,两手托着腮,无聊地看着他们走来走去。机器里倾泻而出的粉丝像一股白色的水流,汇聚成白色的小山。奶奶用畚箕将其聚拢起一堆,倒进桶里,加点盐水,双手揉搓,便放上蒸台。不久,屋里充满了粉干特有的甘甜香味,这香味逸出窗外,和着风,散入村庄的每一处。
爷爷在一旁摆弄着粉干机,机器发出“隆隆”的声音。一根根粉丝便从机器囗中缓缓吐出,犹如蚕在吐丝。爷爷把粉丝合拢成一束,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架子上。那些粉丝宛若精心纺织后的纱线,白净得像天上的云。它们静静地躺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粗了些,变大了些,最后变成了真正的粉干。我恍然大悟:“原来粉干也会慢慢长大啊。”
傍晚,夕阳收起了最后的余晖,夜幕彻底笼罩大地。爷爷奶奶便收拾好东西,把不知何时睡着的我背回家。皎洁的月光照在我们身上,影子连成一片。
吃过晚饭,我靠在奶奶温暖的怀里,缠着她讲故事。她总是慈祥地说:“好,好。”然后轻轻摩挲我的头,讲起了过去的日子……
原来父亲兄弟姐妹四人,小时候全靠爷爷奶奶二人养大。后来上学时,又负担不起学费。爷爷咬咬牙,借钱买了个粉干机,与奶奶每天起早贪黑,日夜操劳。爷爷奶奶辛苦劳作让父亲和他的兄弟姐妹们走出了农村,走进了城市,渐渐过上了好日子,就像粉干机里的粉丝,慢慢从柔软变得坚韧。奶奶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又用粗糙的手在我头上怜爱的摸了摸。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个承载了祖辈以及我童年回忆的粉干机,永远的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之中。可是与爷爷奶奶一起做粉干的时光,却成了我内心深处无法磨灭的乡愁,时时浮现脑海。似乎触手可及,却又遥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