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右臂一直都有内伤。几年以来，每次听见母亲做菜时，那口重得千斤似的锅敲击在灶台上的声响。母亲那无力的感觉总会使我万分心痛与愧疚。

五年前一个下午。母亲换掉了那辆已经瘦削不堪的红色电动车，取而代之的是一辆白色的，座垫更宽敞的电动车，甚至还有倒车的功能，在那时可算得上稀奇了。

我坐在后座，望见母亲结实而有力的右臂，紧拧着把手。车子马力十足，在环城路上，像一匹白色骏马般飞驰。

风吹得我简直睁不开眼，好在有母亲替我挡着。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快要暗下去了，正处在晨昏线。那时候的我可真是太厉害了！车子还没有稳住，我竟然想从上面爬下来。母亲没什么防备，车子一下子就要倾倒过去。母亲或许是为了新车子，或许是为了我。就用她的右臂死死地撑。过了几秒，我才反应过来，慌忙从车上爬了下来。

在那一刹那，母亲结实而有力的右臂一下子没了那股无穷尽的气力。那车见状赶紧肆无忌惮地翻到过去，差一点还要压住母亲的一只脚。

母亲用手推推我，让我靠边一点站，她自己能行的。我竟真的杵在那里，像一根冰冷、无情的木头桩子。我真的太厉害了！

大半边天已经暗下来了，但那几丝仅剩的光线，已经足够我看清楚，母亲那件不知穿过几年的羊毛外衣，拖到了地上，像扫把一样。她俯下本就不太高的身躯，去扶那娇贵的车。那车重似千斤，母亲的右臂不住地颤抖，抖得厉害，下一秒就要折断似的。母亲努力地克制着，不想让我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样子。母亲的右臂，在最后一点霞光的映衬下，成了一片黑色的剪影。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成了大片大片的光斑，碎成一片一片。滴落在地上。

母亲艰难地直起腰，一脸轻松地向我跑过来。

“下次不要那么急。”母亲脸上满是汗珠。

直到现在，母亲才终于肯去一趟诊所。“要不然连锅都抬不动了。”

母亲的右臂不可能一直撑着这个家，也不可能永远替我抗下所有。又是一个丰收的季节，在享受美好的同时，也有一个担子悄然落在我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