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原来不只是填饱肚皮,它竟有诗的韵律,画的色彩,乐的节奏。
乡宴,虽不及满汉全席的富丽堂皇,也不及西式菜肴的精致灵巧。但乡宴独有的乡土风情其乐融融的“食趣”让我永远热爱回忆品味。
在故乡的小镇上,无论哪家有了红白喜事,都会请一位师傅来做乡宴。我不知那位师傅的真实姓名,只同玩伴们叫他王师傅。
我不记得王师傅做过多少次乡宴,但他最后一次做乡宴,是在二叔结婚时。锣鼓喧天,爆竹碎了一地的红。王师傅和来帮忙的后生们抖擞起精神,穿梭于锅碗瓢盆和几座用砖瓦临时搭成的大土灶之间。柴火在高温下不时舔舐着巨大的铁锅。锅中散发出的香气,顺着街道蜿蜒而去,即使是初来乍到,也能循着香味而至。
砧板上的切菜声,搅动鸡蛋的“嘚嘚”声,刮鱼鳞的菜刀锋声,俨然谱写了一首悦耳的乡村进行,中国人对食物的感情多半是思乡,是怀旧,是留恋曲。王师傅脸膛泛红,脖子上的白毛巾吸饱了汗,可他忙而不乱的翻或转着大锅,动作流畅自然,毫无半点疲倦神色。
宴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当最后一道菜上桌后,已是月明星稀时分。那天王师傅多喝了两盅,手摇蒲扇躺在摇椅上咕咕噜噜的说着胡话。我从那些并不清晰的字句中拼凑出来一句“这是我做过最好的一次乡宴。”随后那些字句就被王师傅沉重混沌的鼾声洗刷走了。
几年后,王师傅走了,村子拆了。那些村里的人们各奔四方。即使我不止一次怀念儿时的炊烟袅袅,淳朴善良的玩伴,烤得焦香的红薯以及王师傅和他的乡宴,可依然留不住同黑洞一样,吞噬了我脑海中故土记忆的时光。
直到一天,家里一位依然住在乡村的亲戚请我们一家去吃乡宴。师傅是外地请来的,菜的样式也多了不少。我在客人们推杯换盏的赞扬声里举起筷子,顿了一下,猛然忆起王师傅,还有他做的乡宴。
那些菜的确美味,只是物是人非。盘子上油花映出的王师傅的脸,忽地隐去。记忆的碎片重合,乡宴的盛况如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飞逝。那乡宴,是故乡的味道。它展现的不仅仅是吃,更是深入人们生活的一种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