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住在南方姥爷家,最喜欢听的就是姥爷给我讲故事和聊天的声音。
春夏之交,我和姥爷在田间劳作——当然只有姥爷在劳作,我只是在玩。田间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量心定做的游乐场,有水有泥,我玩得不亦乐乎。姥爷看着我只是在微笑,用他那厚重的声音不时地提醒着我要小心。他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把被我弄坏的田垄扶平;他手握秧苗,一次次地弯腰曲背,手指缝里塞满了泥。姥爷累了便在田边喝几口小憩一会儿,不时用手擦拭额间的汗水。
姥爷上午干完了活儿,下午也不闲着。待到太阳不是那么热时,他便带着我去山后的池塘里钓鱼。一个年迈,一个年少,似乎是整个世界。突然,我的鱼竿开始抖动,猛的一拉,一条小鱼便被钓上岸来。我正要放进桶里,姥爷突然严肃地说:“这鱼还太小,不能竭泽而渔,你要钓就钓那些大鱼,他们肉还多。”姥爷似是头一次对我说这么多的话。姥爷的声音里似乎有些急躁,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慈爱。我非常不情愿,不过还是“噢”了一声之后,把鱼轻轻地放回水中。后来,姥爷钓了四五条鱼回家。他在院子里处理鱼时,隔壁的王奶奶来了,来时一脸忧愁,走时却一脸欢喜,手里还提着一条鱼。
后来姥爷搬到我们现在住的地方,他也闲不下来,自己在楼前整了一个小菜园。一次张奶奶家招待客人做饭时,做到一半没有葱了,便向姥爷来借。姥爷二话没说,直接提起铲子到菜园里挖了大大的一把葱递给张奶奶。这时正好被买东西回来的姥姥看见了,别心疼地说:这葱还小着呢,多可惜。”姥爷却笑呵呵地劝姥姥:“都是邻居,几根葱算什么?”后来,小菜园成了公用的了,左邻右舍你拔一根萝卜,我扯一颗白菜,姥姥看见了又唠叨开了。姥爷忙把姥姥拉到墙角,小声说:“和为贵!和为贵!都是邻居呢,以后还见面不见面啦!”就这样,姥姥也和姥爷一起做起来大好人。
姥爷一生跟黄土打交道,他自己也如一捧黄土般忠厚。姥爷的忠厚已经化作了一个声音,不论我走到哪里,这声音都永远留在了我的心底,激励着我也做一做忠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