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麦芽糖,卖麦芽糖嘞……”小贩的吆喝声渐行渐远,但我的心却离家乡又近了些。
家乡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镇,没有灯红酒绿的街市,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只有排列整齐的一畦畦田亩与人家烟囱上冒出的一缕缕烟火。家乡不如多雨的江南似易碎的琉璃,不如辽阔的华北似炽热的火炬,家乡似也并没有什么特色,但家乡的梦,在我心里却总是与麦芽糖联系在一起。
幼时回乡,有幸见到爷爷亲手制作麦芽糖。筛好的谷子与麦粒,曝晒在阳光底下,颗颗饱满、颗颗金黄。待到适宜的时候,谷子麦粒遂被倒入锅中,进行蒸煮熬制,浅白的气泡上下扑腾着,金色的谷物灵活游动着,爷爷布满老茧的手操着锅铲娴熟起伏着,而我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不吵不闹,满心期待着。
麦芽糖出锅,便是我童年的全部快乐所在。那熬煮好的糖汁,色泽不比珍珠玛瑙差些,与谷子般金黄,但多了分澄澈,多了分浓艳。垂涎欲滴的我总会拿起筷子,一本正经地学着大人的样子,在糖里一搅和,迫不及待地入口,有时连牙都黏住了,面对大人的问话,只有“嗯”几声,招来一阵哄笑。有时不小心把糖滴落在手上,衣服上,母亲不骂,只是笑着,用手帕为我轻轻擦去糖污擦不去的只得自认倒霉,不过无妨,那是梦中的醇香,金子般闪烁。
麦芽糖的甜,是沁透了心的甜,而用麦芽糖制成的米字糖、芝麻糖,使麦芽糖一改其黏稠的本性,坚硬酥脆,咸香共俱。米字糖、芝麻糖也因其制作工艺的简单、风味的独具特色而成为荆楚地区的美食地标、乡邻间友好往来的日常小礼。
黏黏的麦芽糖,黏住了纵横的小巷、起伏的屋舍,也黏住了游者与本地人的心。多年未回故乡的我,对麦芽糖的思念随着时间不断增长。不久前我在一家商场里惊奇地发现了麦芽糖的身影,毫不犹豫地买来品尝,一样的甜,一样的黏,但却远不是记忆中的味道。不知是因为这不是故乡的麦芽糖呢,还是因为这里不是故乡。总而言之终是大失所望。
家乡的麦芽糖,和着那些人、那些事、那个地方在时光的罅隙里闪着微光。我愿轻声呢喃往日的梦,梦里的麦芽糖,不经意间带走了几分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