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红薯的清香,从时光中溢出,萦绕在鼻尖,流在我心房。
腊月二十八的早晨,厨房里满是糯米散发的甜味儿。外婆穿着青布裤子白布衫,踩着一地晨露的温润,将挂在房梁上的糯米袋扯下,把糯米粉倒入盆中,再加入晶莹的白糖,金黄的油渣,酥脆的饼干,甜润的乔饼和调料五香,胡椒等。之后,外婆便将蒸的软活细腻的红薯倒进去,伸出似枯木的手强有力的和着。将甜、咸两种口味充分融合在一起,发出诱人的香味。外婆的黄炸还会有些许肥肉,使得面团还没炸,就已经让人垂涎三尺。
半个小时的揉和刚刚好,接下来只需外婆的独门绝技了,揪一坨面团,双手一转,捏成一个长方形便快速扔进锅中。她双手飞舞着,黄炸也在锅里沸腾着,香气从厨房溢出,氤氲在整个院子上空。再看黄炸时,已悄然变了盛出,淋糖,再撒上芝麻。金灿灿的黄炸上,点着芝麻,散发着红薯的清香,咬上一口,被携住了油香在口中绽放,牙齿撞击着它软活的身体,舌尖品尝着藏在细处的肉香,焦黄油亮的皮子在口腔中释放出自己的魅力。我也顾不上那么烫了,一口一个的往嘴里塞,殊不知,外婆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儿了。
这些普通的材料,却造就了我的童年。小时候的我鼻子灵,一闻到红薯味,便猜到是黄炸。外婆也特别懂我的心思,赶忙来将它盛出来,在我狼吞虎咽时,用粗糙的手磨挲着我绒软的头发。没等我吃上两个,家里人就几乎都来了,都对黄炸赞不绝口,外婆也乐呵呵的。然而,也只有这种时刻,大家能聊聊自己的生活、工作、学习,可谓有黄炸就有团圆,有团圆就有黄炸,但最忘不了的还是外婆。因为外婆,才让家人们紧皱的眉头舒展,让笑容重新挂回脸上。
我在红薯的清香中长大,门前的小树隔年盈尺,外婆却在我的鲜嫩反衬下日渐白头。后来我吃过糖油粑粑,红糖粑粑,却都不及外婆的黄炸带有甜和咸,带有期盼;后来我见过清水粽,糍糕都没有外婆的黄炸那层淡淡的油香,那层浓浓的祝福。外婆的黄炸在每个春节温柔的敲打着我回忆的味蕾。吃黄炸,吃的是一份对外婆,对家乡的思念。
又闻到那股红薯的清香了,外婆的黄炸隔着时光和故乡,与我相思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