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前,我和母亲赴长沙游玩。路途中经过火宫殿。偶然见一家“浏阳小菜”,母亲便操着浏阳话走进去,老板大为惊喜,连忙上菜:农家一碗香,荤素搭配,鲜香超辣;一盘糖油粑粑,金黄脆嫩,甜而不浓,油而不腻。
老板又送了几碟蒸菜:“都是浏阳人嘛!”他说着,我突然有些惭愧,我一直习惯于珠江水的温柔,面对潇湘浏阳河,是无措而熟悉。这份熟悉来自浏阳蒸菜,也叩问了我埋藏深处的记忆。望着川流不息的火宫殿,我捨回了蒸菜的回忆。远远地,便看见了家中逸出阵阵烟火,是开始做蒸菜了,烟雾弥漫的灶台边,是家人忙碌的身影。
先倒几瓢冷水放在锅里,再添上旺旺的柴火。待水烧开了,放上圆圆的细竹垫,将一两碗生菜碗放在竹垫上,再将木饭甑放在竹垫之上。此时饭甑里已盛好了煮过的白白的米饭,用竹筷在米饭上扎几个小小的圆洞,再将两三碗生生的小菜放在上面,盖上木甑盖。旺旺的火“呼呼”地响,如水的温暖便萦绕而来。
小时候,时而转向身后高高的柴堆,挑拣干脆脆的柴,时而将干干的柴欢天喜地地弯腰塞进灶膛里,火又旺起来了。此时,红红的火光,衬着每个人红通通的脸,亮晶晶的眼眸,还有舞留般的动作,与墙上舞动的剪影相映成趣,如此诗意而温暖。
没多久,水滋滋地响起来,水汽缓缓地冒了出来,袅袅地四处弥漫。渐渐地,水汽越来越大,在厨房里窜来窜去,菜香也渐渐浓郁。“可以了。”外婆温柔地说道,我们便端起佳肴往亭中快步走去。
一碗碗佳肴,粗粗的青花瓷盛着,清香随热气飘荡。白白的萝卜,紫红的豆角,嫩嫩的猪脚肉,再来一碗豆腐汤,汤上浮着青青的芫荽。香气扑鼻而来,味道真是好极了。
而我最爱的醋酸鸡肉到过节才有的吃,外婆熏得腊腊的,鸡肉配上红红绿绿的酸辣椒,酸豆角放在白白的碗里去蒸,不用几分钟便有醋酸鸡香自甑底袅袅。而来,香气愈加浓。一直香到饭桌上。
大人们疼我,让我先吃。我赶紧夹起一大块鸡肉,埋头织起来,惹得一桌人欢笑。而长沙火宫殿里随旅游业的发展,正宗民俗小吃逐渐退出舞台,大量融入的是打着“老字号”实则无底子的快餐食物。后来我在广府定居,少回浏阳,离蒸菜日子越来越远。每每与朋友家人在外吃饭,粤式煲仔饭、香菇滑鸡,糖醋排骨等具有特色的菜品琳琅满目。而我心里总想着那碟香香的蒸菜。
也只是默默想念,想念蒸菜香香的味道,想念家人微微皱眉,在厨房里忙碌的模样。也是对这座城市的眷恋,及逝去的岁月与难得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