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于千诗
记忆中的童年总是飘散着各种美好的时光碎片,长条长条的酸豆角;白花花的豆腐脑;芳香四溢的碱水粽,却都不及姥姥做的那咸鸭蛋。
可别看那小小一枚的咸鸭蛋普普通通,它背后所需的工序还多着呢,制作起来尤为漫长。虽然姥姥年纪大了,但这些繁琐的工序依然记得很牢,做起来井井有条。
这几年,姥姥总是拿着眼镜找眼镜,戴着帽子找帽子,让人担心不已,但是做这咸鸭蛋的工序却丝毫不乱,宝刀未老。
姥姥对鸭蛋的选择极为严格,必须是自家土养老鸭子的新鲜鸭蛋,用清澈的山泉清冼干净每一颗鸭蛋,清洗的好的鸭蛋放在簸箕里自然风干,24小时之后取两个干净的碗,分别装上56度的高度白酒和食用盐。我最喜欢看姥姥将那小小的鸭蛋先在白酒里滚上一圈,再往盐滚上一圈,最后再给它用保鲜膜穿上一件衣服,小心翼翼地放在陶罐子里密封好,仿佛这陶罐里面珍藏着世上自己稀奇的宝贝。
长达一个月的期盼,我终于尝到了那日思夜想的咸鸭蛋。
腌制好的咸鸭蛋需放进锅中煮熟。煮好后,青绿的蛋壳上点缀着像碎芝麻一样的花纹,煞是好看。拿起一枚咸鸭蛋,往桌面上轻轻一磕,传来极为舒适悦耳的碎裂声,再将蛋壳放在桌面碾碾,轻轻剥掉碎了的蛋壳,柔嫩光滑的蛋白便展露出来。剥好的鸭蛋放在米饭上,红油就从蛋黄中蔓延出来,亮晶晶的,泛着黄光,浓浓的香味便流淌了出来。红油浸泡在每一颗米饭上,每一粒米饭都金黄饱满。门口的大黄狗乖巧地摇晃着绒绒的大尾巴,眼睛盯着流油的咸鸭蛋,垂涎三尺。我用长筷轻轻扒开蛋白,不是浅淡的黄,那是难得的金红油亮!倏然间便勾起人的食欲来。舔上一口,沙沙的颗粒口感可人,仿佛触动了咸鸭蛋的心。
姥姥做的咸鸭蛋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嘛?有!我在别处吃到的咸鸭蛋,不是太软就是太硬,或是齁咸,或是味淡。蛋黄的颜色不是朱砂般的艳丽,就是鹅黄样的淡雅,毫无我手上的这颗咸鸭蛋样的热烈。
吃饱喝足后,飘着鸭蛋香气的大院子便是孩子们的天下。大家争着去收拾餐桌,把那些剩余不要饭菜送给门口那只大黄狗,姥姥就一边笑着看我们玩闹,一边任凭着习风把玩着她两鬓的发丝。
不久,我们就回到了那喧哗、车红酒绿的城市,没有了那热闹的院子,没有了那老实的大黄狗,没有了那流心的咸鸭蛋……
昏黄的灯照着桌上的鱼,鸡,鸭,青菜,山珍海味,仙露琼浆……
我却觉得还不够,总觉得还缺了什么菜,还少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