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跳跃的明朗的绿意,风扇在吱呀吱呀地叫着夏天。时针像个年迈的老人,拖拖拉拉地挪到“45”的位置,我的心随着悠长的铃声倏的一颤,继而感觉整个人都开始变得鲜活跳跃起来。
“走啦走啦快点!”
起初我是不想去游泳的,既是因为有迫在眉睫的化学选拔考试的束缚,又掺和着数学失利,哀哀然地想要总结的因素。只是舍友那真诚的眼睛将所有违心的拒绝之词卡在喉咙,思索着几周前就约定好了的事情不该爽约,便咬咬牙答应了,畅想着用一场和水的约定来揭开盛夏的帷幕。
跫音急促地交错轮换着,啪嗒啪嗒如同水波,一轻一重相击有声。广州的天黑得晚,我俯冲下地面时,映入眼帘的是铺陈开来的澄澈的蓝,在鳞次栉比的高楼间固执地守着它的一席之地。当树开始摇曳,当地上铺满了灰沉的树影,风便有了形状,阳光也就有了具象的影子。我和舍友慢慢地,打打闹闹地走向不远的游泳馆,以一种极其轻松畅然的姿态,走过平常烙下匆匆步履而来不及环望四周的路。
“扑通——”刺骨的冷。
不知从哪儿来的自信,我连身都没热就兀自跳了下水,脚碰到泳池底的一刹那几乎想都没想就拼命往上蹦,试图攫取空气里的燥热气流,模模糊糊听见三个人清脆的嘲笑声。我又狼狈又气恼,索性就在梯子旁浮着,专门等到另外几个女生慢慢将身子迈进冰窟、冷到面目扭曲才肯罢休。
蛙泳。自由泳。仰泳。
最煎熬的该是仰泳,嘴无力地张开又闭合,目光所及只有管顶明晃晃的大灯,以一种极其规律的方式排着,亮得刺眼,索然无味。中途大腿酸痛,手也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却又看不到终点,像是迷失了的旅人在黑夜里踽踽前行。那一刻我感受到的,只有静默、冰凉灌满了耳朵,还有我的心跳。“嘣”得一声头闷闷得疼,恍惚几秒才明白已经到对岸。我瘫在水里。
“小朋友以后早点来,马上就要闭馆了!”很神奇地,我们凭借着不知从哪儿来的社牛劲和游泳馆大爷搭上了话,这才发现今天我们四人已经包了场,时间也在循环往复的路途间加快了脚步。
“才初二?初二生不忙的,下午的最后几节不都没有课的嘛。”“可是…我们是竞赛班,每天都是五点四十五才放学的。”我们小声地说。
“那有什么,我告诉你高三每天学十二个小时的,我亲自调查过的。”他摆了摆手,“也没什么办法,快高考了,学校也得逼他们一把。”
我一头扎进水,将自己缩成一团。我看见被模糊了棱角的光在水底晕开一抹浅淡的蓝,我听不见任何喧嚣只有咕噜咕噜的泡泡重生又湮灭。我感受到我的发丝被沾湿正被水托起,我看不见任何远方。我好似潜入了另一个世界,一半是澄澈的淡蓝,一半是宁静温和的良夜。
我闭上眼。好像回到了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我正挣脱着来自外界的所有荆棘,刀刃般锋利的分数被阻挡在外,窃窃私语着的嘲笑被粉碎了个遍。我虔诚地捧着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我感觉我的灵魂正被打磨地圆润泛,正泛着细若游丝的光。只有宁静。我只感受到了我自己。
气息余额不足,缓缓探出水面。我的灵魂好似被洗涤了个干净,对于重新回到的人世有些恍惚。在水下我思考了很多,我开始回忆大爷不屑的神情,认认真真地清点着每天学习的时间,发现即使和高中作息差不多,我们的生活却是贯穿了打闹与笑声的。我们的课堂不仅仅在一味地灌输知识,调皮的男生经常被点起来回答问题以活跃气氛,独属于我们班的梗被玩烂了好几遍。枯燥的集训后是结伴去打水的快乐,我们指着满天繁星,亮晶晶地谈论起未来,即使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是啊,十四岁该是烂漫的年纪,我们的生活从来都洋溢着幸福的泡泡。
后来我又想起,母亲曾问过我弟弟应该上什么兴趣班。我大手一挥,不屑地说到,小学有什么忙的,学习任务又不重。弟弟却一脸认真地跟我说,小学很苦的,每天有“写不完”的作业。
好像每个年纪都会有一座翻不过的大山,我们都只看到了前方未知的黑暗与被同龄人领先的高度,随即陷入内卷的漩涡,固执地按照固定路线攀爬着。自诩的繁忙来自于别人灵活多变的攀爬方式所带来的自我压力,以及对单一却又遥遥无期的顶峰的过度向往所带来的精神内耗。
实际上呢,我有我自己的路。我想成功的定义从来不是到达顶峰的用时,而是谁用最少的时间以及最丰盈的生活,快快乐乐地经过了人生的拐点。其实不管怎么样,轻舟总会过万重山,而山脚下的风景也很美。
就像是先前对是否去游泳的犹豫,我对自己在文字上耗费的大量时间也有所忌惮。我曾经问过自己好多次这值不值得,甚至打下这篇标题时我还在心心念念着化学题。后来想了想,生活又不只有成绩,总要有一项真正热爱的东西吧。而我不想赶什么浪潮,我想拥有自己的海。
走出游泳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温温柔柔地晕出黄色的光圈,篮球场上的少年步伐快得掀起一阵阵热风,看得人热血沸腾。我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水波,感觉自己心里也有了一片纯净的海,宽广到从不被束缚,一阵,一阵,轻轻地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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