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不是本地人。不同于本地方言的直爽与豪迈,她口中讲出的方言,总带着一点江南水乡的柔情与委婉,她对孩子们又总是那么的关心与爱护。而她常说的一句话,荡漾着温暖的幸福,在我记忆的深处,根深蒂固,历久弥新……。
从那个物资匮乏、社会动荡的年代里走来的人,早就养成了吃苦耐劳的性格。纵使儿孙满堂,到了可以安享晚年的年纪,她的一双手还是停不下来。平常子女们忙,不能回家看望她,偌大的一栋房子就她和姥爷两个人住。姥爷平常爱打理花草,侍弄着他那一大块菜园子,姥姥一个人便将房子收拾得井井有条。若是逢年过节,家里来了一大帮人,她就更忙了。我们姐弟几个在头屋里玩耍,时不时就能看见她从门前走过,有时手中拿着镰刀割两兜白菜,亦或是提个桶子打水,手里如同变戏法一般,拿的东西总不重样。
有一次,我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循着味儿到厨房,观摩了一次姥姥做菜。她先将肥肉放入锅中,慢慢地炸出油来,在此期间她腾出手来切好了葱和蒜;随后她将油渣捞出,并麻利地将多出的油倒入装猪油的小盆里,紧接着将五花肉放入,翻炒到肉冒出阵阵香气颜色也变得两面金黄时,便开始加料了。她右手持铲不停地翻炒,左手在橱柜里随手摸出生抽和盐,稳当地放在灶台上。接着最令我惊讶的部分来了,姥姥甚至都没看盐勺,用左手舀一勺盐,迅速加入锅中,竟然刚刚好,她又熟练地弹开瓶盖,向锅中加入少许生抽,一时间香气四溢。明明是七十多的人了,做起菜来仍是有条不紊,显得轻车熟路,行云流水。最后加入青椒、葱花和蒜末,待到青椒长出一道道“虎皮”时,一道辣椒炒肉便算大功告成了!一般这时候,她总会响亮地喊出:“吃饭咯!”务必使整栋房子都听得见,语气里尽是喜悦。我总是第一个到餐桌的,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一碗可口的辣椒炒肉。
后来吃过无数种口味的辣椒炒肉,感觉没有一次有姥姥做得好吃。而那句包含满满成就感的“吃饭咯”则再也未能听到。记忆里不时闪过这样的片段:每次我们离开老家时,姥姥依依不舍、怅然若失的眼神;每次她在电话里等待我们回来的期盼中,隐含着的淡淡辛酸。而我们却总是没有时间陪伴她。
如今,偶尔回到老家,看见那间小小的厨房,抚摸着久不生火,积满灰尘的灶台,脑海中便突然响起一句饱含喜悦地“吃饭咯!”。它从记忆深处奔来,如春天的一阵风,随之而来的,是姥姥慈祥的笑脸,还有满屋子的饭菜香。
教师点评:这一道可口的菜肴,为文章增添了无穷的滋味:从形式上来看,它是题眼,是素材选取、内容展开的依据,它是线索,是讲述经历、重叙过往的指引,它也是抓手,是塑造人物、点明题旨的帮衬,它还是凭依,是思绪展露、情感抒发的寄托;从内容上来看,它是文章描写的着墨所在,作者调动五感,细腻描述,以对其色、香、味多角度的呈现为文章增添了丰富的阅读体验和吸引力,它也是文章重要的“陪衬”,精心刻画它的美味,实际意在凸显姥姥的勤劳能干,增加它的出现频率,实际意在表现姥姥对家人的付出和关心,特意告知它的“退场”,实际意在表达老人的失落、表达作者对“没有时间陪伴她”的懊悔无奈。这一道可口的菜肴在作者这里,既是舌尖的美味,心中的惦念,也是构思的基石,下笔的原点——用事物作为着眼点来讲述经历、表现人物和表达情感,实在是好的选择。不过,文中“开饭咯”这一要素出现虽有利于推动情节、增加情感色彩,但在一定程度上抢去了辣椒炒肉的“风头”,让文章的线索和依托不那么单一明确,有些影响主题的表达,还需作者斟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