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最后一个节气——谷雨。
家乡有喝谷雨茶的风俗。这一天,村子里的人们早早起来,打好一大钵擂茶,邀请左邻右舍前来品饮。男女老少、围圈而坐、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多年未在村里喝谷雨擂茶了,却仍保持着喝谷雨茶的习惯。自己起身烧壶开水,捏几片茶叶,一齐放入雪白色的瓷杯里,看着杯中的嫩叶,轻柔缓慢地舒展,仿佛一片小小的茶园浓缩在茶杯里,没有生机盎然,也没有馥郁浓酽,只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渐渐散发出来。每每这时,便总想起去世多年的祖母。
以往每到四月,祖母就去采茶。带着一个用麻布缝成的袋子,跑到家对面山坡上的小茶园,拥有着风一样的心情,云一样的姿态,自由自在,悠然清闲,站在微斜的山坡上,一采就是一上午。微风吹起她两鬓的银丝,她却浑然不觉,只看着茶叶在她指尖跳跃,心里装着满满的茶事。
祖母说,茶,四月初采摘是最好,赶在谷雨前茶发芽的时候,那才是最新鲜的。经过了一个冬天的雪藏,经历了物转星移、沧桑巨变的茶似乎如凤凰涅槃,获得重生,因此也才被人特别看重、欢喜接纳。
采回来的茶叶,祖母会用一个大木盆盛着,用清水洗净,然后竹筛子过滤掉水,倒在灶上的大锅里翻炒。柴火在锅底跳出了火焰,茶叶在锅中腾起了雾霭,烟雾缭绕中,祖母用锅铲翻炒几下,就把茶叶盛起来放在篮盆(一个用竹子制作成的器具)里晒。晒上两个日头,待水分差不多了,就把茶叶铺散在一个用竹篾编制成的筐笸篓里,架在灶上烘,灶里头放些木屑和木灰,熏熏冉冉中,茶叶就烘干了。祖母说:“你来闻闻这茶叶,是不是有股木香在里头啊?”我笑着点点头,随后她就用一个袋子把烘干的茶叶全部装好,勒紧袋口,又套上一个袋子,裹得严严实实,真正的密不透风了。
祖母的茶,不像碧螺春那般卷曲,也不似毛尖那般纤细,有着自身的特点,茎叶分明。泡出来的茶,不是绿意葱翠,也不若红茶般红棕掩映,淡淡的黄,一点一滴地洇开,茶叶静沉杯底,“黄色的花蕊”在白色瓷杯花瓣中缓缓探出来,探出来,如那原野中的小雏菊,那是祖母最喜欢的花。
祖母的茶,品尝中能闻到烟火的气息,能闻到茶叶的清香。轻抿一口,仿佛看到月光倾进窗棂。把茶问人心,余味绵长,先苦后甜,慢慢回味,在舌下芬芳。那寡淡的香,不妖娆,不枯燥,一如人生暮年,洞明世事,清静淡远。
雨润无声生百谷,心净得道自清明。在谷雨茶里怀念祖母,怀念祖母的制茶哲学,怀念祖母的关怀备至。斯人虽远逝,留下的精神却足以温暖我,足以治愈我。让我即使遇到艰难困苦,也能坦然处之,不滞于物,不困于心,不乱于人,不迷本性。
教师点评:文章中心明确,内容具体,文笔优美,情感饱满。文章字里行间流露着浓浓的情感,颇为打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