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春色归,春水绿於染”,在巴金眼里,最美的是西湖明净的湖水和樟树的香气;“别路青青柳发,前溪漠漠花生”,在丰子恺眼里,最美的是生长于岩石之上的郁郁葱葱;“高岭苍茫低岭翠,幼林明媚母林幽”,在老舍眼里,最美的是条条温柔的岭和高低起伏的林海;“山将落日去,水与晴空宜”,在我眼里,最美的是故乡门前檐下,披着秋色的那座山。
听别人说,故乡的山的确很美。早上约摸着六点,山头就泛起层层薄雾。那时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温煦的光从似纱的雾中透过来,微微的,皴在展平的野花儿上。那时的草里坠满昨夜露珠的清香,可唤我醒来的并不是这芬芳,而是一阵厚重的脚步声。“走!爬山去!”“爷爷,您这身子骨行吗?”我揉揉惺忪的睡眼,不情愿地问。“老来不得登高看,更甚残春惜岁华。”爷爷笑道。无奈,一把凉水扑在脸上,踩着一地晨露的湿润,爷爷领我走到了山下。唐人在诗里写到“山远始为容”。这山是怎样的山?平平无奇。就像丰子恺在《梧桐树》里写的,在山脚下看,实在看不出美,陡陡的,一眼望不见顶。这有什么好爬的嘛。这山没有台阶,泥路就那样铺上去,也许,就是羚羊也不易爬上去。可是,看着爷爷已经迈起大步,我也是不服输的人,只好为自己鼓劲,跟了上去。一路上,我躲避着满地的枯叶,拄在手里的树枝成为了我的第三条腿。我不如爷爷的轻车熟路,爷爷早在前面伸手等我时,我还在与两旁即将枯萎的植物较劲,拈着它们借劲。“爷爷,慢点慢点!”我累得喘不上气,爷爷却和在山下时一样,一脸红润,“哈哈,我这身子骨可还硬朗?”
走走停停,当我看到爷爷背着手望向远方时,我意识到,我们到达顶峰了。没有想象中的“山山寒色,树树秋声”,这时阳光正好,空气是早晨的味道,夹杂着湿湿的水气,薄雾已然散去。离天空真近,也许一伸手就能摘下一小团云。远处群山连绵,各色的树从上到下把山妆成了橙黄渐变,白色的云飘在一旁做陪衬。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叫,三四声蝉鸣,再就是风的呼啸。暖色调子给人一种爽朗,舒适。这样的秋竟全无一点肃杀,反而使人心生愉悦。
回去的路上,我开始留意身边的一切。原来,除了满地落叶,还有丛丛野花,还有纷飞的蝶;原来,除了除了落在地上的树枝,还有挺拔的银杏,还有机灵的松鼠;原来,除了道旁枯萎的植物,还有满缀的果实,还有喳喳的山麻雀……
惭愧,是我还未看清就妄下定论,是我给这座山罩上了滤镜,是我满眼偏见带着情绪而错怪了它。它才不是平平无奇!恰恰相反,它的美低调,内敛,美得优雅,美得自然,不张扬。它在众山之间,能被一眼望见。它隐藏了自己的光辉,却也因此成为了最独特的那一座。“爷爷,咱们明天还来爬山。”
故乡的山的确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