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莞
老家后边儿的田,很令人向往。
齐脚髁深的绿草毛茸茸,几只蛐蛐儿上下乱蹦。藏在草丛里是几株欲放的野花,仔细扒拉还会发现落在土上的草。原野的四周是田,一望无际的田,种着芋头红薯玉米等作物。芋头的叶子像镶上浅绿边的大型绸缎,玉米翠绿的杆子上含苞的玉米缩成一团露着长长缠绕的玉米须,红薯低低地卧着。拂面而来的风浑合着谷物的香气,太婆端着几个甘甜的水果从叠翠绿荫里走出招呼我。
我光着脚丫往田垄深处撒欢,和翠绿的蚂蚱一起上窜下跳,小小的蓝色野花被我乱抛乱酒。我盯着不同作物下黑黝黝的田,帮着太婆浇水,一边浇一边将勺子套在头上,里面的水酒了我满身,我的手里擦着太婆给我的几个鸭梨,一边嘴着雪白的梨,清甜的汁水在口中蔓延,梨汁弄了满手,黏腻腻的。
田边有一口井,里头是终年清凉的井水。我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盯着井,满怀期待从里面跃出一只黝黑的鱼而我用我的双手一把抓住鱼让太婆给我做一顿美味佳肴。水清得看见灰色的井底,以及在井边趴着的形状各异的泥土,它们像是饱经风霜似的,终天一动不动地卧着。有的长着两只腿和胳膊,我称它为“小壁虎”;有的是浅浅的一层痕迹,我叫它“叶子”;有的形状像一只猫,但猫不会终日伏在井底,所以我管它叫“水猫”。我瘫在石凳上,一边用手数着鱼窜上来的时间,一边与这些奇怪的“小生物”对话,自言自语聊得天南地北。待日落跌进迢迢星野,拖着踌踏的步子走进炊烟袅袅的厨房。
桌上是各式各样的美食,油滋滋的烤肉,碧绿的非菜。金黄软糯的红薯……我总是大快朵颐,吃得撑了还不忘来个热乎的小米粽。太婆看着我吃,边用手轻抚着我的头。
小田里芋头荷叶缎似的叶子翩翩舞动,低矮的花生圆圆的碧叶或浓或淡,我啃着甜甜的玉米杆子,坐在石凳上晃悠着腿也是别有一番风趣。
时光荏苒,后来因种种原因离开了小村一阵子,去了更远的大城市去上学,最后又回到了小村。短短数十载光阴里小田也不再是小田,以往的碧波万顷只剩下几根树立的光秃秃田垒。小田空了,太婆的家也空了。她去了更远的地方去种她的田。在那里她会种碧波万顷,种芋头,种玉米,种好多好多的作物。几个孩子和她一同浇水嬉戏,太婆会为他们准备一桌的美味佳肴,她的双手是那么灵巧,挥动着锅铲在锅内上下翻飞,梅干菜扣肉,红烧炒芋头,香气扑鼻的糕粑,还有软糯香甜的小米粽。只可惜我再也吃不到了。
我曾坐在石凳上晃荡着双腿,在绿荫斑驳里看着身下光秃秃的小田,想象太婆还在的时候田里仍旧是那碧波万顷,蛐蛐儿蚂蚱在上窜下跳,星星点点盛开的蓝色野花。我往田垒深处奔跑,跑累了呼味呼味喘气,期盼看到那只粗糙的手递给我几只鸭梨。我低头看着井水,上边儿奇形怪状的图案依旧,我掰着手指不再等待从井里窜出来一只灰色的鱼,黄昏时急急忙忙地赶回家里吃饭,桌上不再是美味佳肴,,不过是简单的炒青菜和煎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