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拂,暮色如瀑,仿佛就是记忆中的夕阳。回忆一幕幕的回涌,新潮又起波澜,暖意淌进心间,呼吸声此起彼伏,冷淡的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打出一片白影。
老式空调吹出温暖的风,像无数的蚂蚁爬上了我的每一寸皮肤,厚厚的被子像布满密密麻麻的缝隙,将我全身暴露在冬日寒风之中。咕咕的肠胃蠕动声使我从梦中惊醒,我感到自己的肠胃像一条毛巾,被一只无形的手扭拧着,发出无力的叫声。半晌,我终于无法忍受,下床走去。
被我叫醒后,父亲显然未从突然中断的美梦中清醒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迅速下床,一手拿起外套,一边打电话一边叮嘱我穿好衣服。虽然我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中,但胃中清晰的绞痛感仍持续传来,什么都顾不上。走出门,半夜的风不怀好意地刮过我的每一寸皮肤,一颗颗小疙瘩在手臂上生出来,我开始后悔临走前没有扯下床头的外套。
小贩的叫卖声在耳畔响起,粗略改造过的煤炉里放着几十个挺着大肚子的红薯,我不禁小声嘀咕:“好想吃红薯啊。”父亲一声不吭地往前走着。很快,熟悉的车映入眼帘,我连忙小跑过去,驾驶座上的父亲飞快地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发出极其不满的埋怨:“衣服都不拿一件,又该着凉了!”然后从旁边的座位上拿起一件自己的外套,苦口婆心地嘱咐我穿上。
到了医院便是程序化的流程,挂号,诊病,吊针。父亲一直紧张地站在一边,不时附和着医生的话。
“对对对,这个药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等终于能安坐着吊针时,我的腹痛已经大大缓解,只是隐隐有金光闪现,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父亲外套上有淡淡的暖意,让我有种莫名的安心。父亲却忽然不知所措,留我一个人在空旷的医院大厅里。又过了一会儿,父亲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又匆匆走进来。他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我: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红薯。
“先吃点东西吧。”他简短地说着。合体的海盐蓝色外套勾勒出他的轮廓,努力挺直的背,微微发福的肚子和不算健硕却有力的胳膊无一不散发着股股寒气。一双不大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雾,眉头轻蹙,口中不住地喘着粗气。
“你不吃吗?”我问道。他停顿了一下说:“我不饿。”
烤红薯的独特香气是寒风无法阻挡的。这种红薯最诱人的不是松软无丝的红心,而是皮肉中被烘烤焦黄的那部分,挂着一点皮肉咬下去,满口焦香。
甜丝丝热腾腾的味道直抵肠胃,闹了一夜的肠胃终被慰藉,停止了不安的扭动。父亲坐在旁边,却早已打起了呼噜。吃着烤红薯,感到阵阵暖流流到了心扉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