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青墙白瓦排成的线,循着熟悉的道路前行。记忆中的那碗馄饨如傍晚的潮汐渐渐涌入脑海,杂着外婆的音容,和我稚嫩的脸庞……
记忆中的馄饨,总被装在一只白色的大瓷碗中。当清晨的第一缕晨辉投射在白瓦房上时,田里的那个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外婆在挖荠菜。她用那敏锐的眼神在杂草丛中搜寻着,用手捏住菜根,再用铲子一挖,一株菜乖乖躺入篮中,上面还沾着晨露。阳光透过它那晶莹的躯体,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将荠菜与猪肉拌在一起,下了锅,荠菜的清香在屋中弥漫。咬上一口,素净的美,幸福的胃,温暖的心。
三四岁,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我天性好动,常常在外面玩得满头大汗忘了时间。但只要外婆一喊:“囡囡,吃馄饨喽!”我便飞似的跑回了家。外婆见到我,眼睛笑成了月牙。只见她左手中摊着一块馄饨皮,右手用筷子把馅拢到面皮中心,一捏,一弯,馄饨就做好了,像只小船。“船”们在案板上整齐地排起了长队,在锅中洗了个热水澡,在游入碗中被一双岁月浸泡过的大手端到了我的面前。白茫茫的热气氤氲着面颊,我一口一口地抿着。外婆站在一旁,用手轻抚我的小辫,口中咿咿呀呀哼起了民谣。这碗馄饨伴随着我的成长。
依稀记得那个冬夜,我高烧不退。外婆为了让我出汗,冒着刺骨的寒风,起来为我煮馄饨。外婆倚着身子,端着碗,舀了馄饨,吹了吹,直至看着我吃下。纵使是寒冷的冬夜,外婆的馄饨也是滚烫的,外婆的爱也是滚烫的。
一晃又是六年,初中学业繁忙。难得放假,终于抽得空,回到了我朝思暮想的白瓦房。熟悉的门帘被掀起了一角,那个矮小的身影从房里走了出来,是外婆!她见到我,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牵动着眼旁的鱼尾纹眼里流露的满是欢喜,手颤巍巍地捋着我的头发。
外婆执意要为我做碗馄饨,让我坐在小院里等她。灶台边那个矮小的身影又忙碌了起来,和面、擀皮、剁馅,每一步都由外婆亲手完成。白茫茫的热气将她的身影吞没,泪水悄悄爬满我的眼眶。城市的灯红酒绿,使我开始忘却了童年时的烂漫天真,以及白瓦房中闲适的生活。但外婆没有。在她心中,我一直都是那个不及她肩的小不点,她一心一意为我做好每一碗馄饨。外婆为我包的每一只馄饨,调的每一口汤汁,都是她对她外孙女血浓于水、朴实无华的爱啊!
还是那碗馄饨,滚烫的,直暖到心窝里去。
物微有深意,情浓惟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