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念的东西破灭了,但还活在心里。
——题记
儿时的家并不富裕,只得寄身在一个小镇上,可既然是孩子,乐趣当然不会丢失:围起菜园的红砖被青苔填上缝隙,篱下的水沟带着阿婆刚洗的菜叶向东流去。父老乡亲们还是坐在大水井旁,坐在大槐树下乘凉。我们互不相识,但坐在了一起。这里似是乡村,可周围尽是城市。
“大整改”的政策出台后,我早已长大了,早已对这番田园姿色视而不见。我开始渴望高品质的生活,闲时便和小伙伴一起坐在镇口,看嘈杂的集市,形形色色的人。“那里是城市。”年龄大的伙伴说,我眼里闪着光,幻想着自己能高人一等,和父母一起搬到城市。
可是那一天来了,镇上突然来了很多很多人。他们手上新奇的玩意儿让所有少年都十分兴奋,可我并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一个人拎起铁锤,砸碎了水泥做的水井;一个人拉起电锯,砍到了数十年的槐树;一个人挥起镐子,拆掉了阿婆做的篱笆。我心里五味难平,“他们是来搞破坏的,为什么邻居们都笑嘻嘻的?”但望着他们的势头,冲动的心也平了。我拽了拽母亲的袖角:“他们为什么拆我们的家?”谁知母亲也笑嘻嘻地说:“他们呀,再把这里建成城市呢。”所以说这条讯息让我大喜为望,可自私的我不知,小镇的最后一丝留恋,也遗憾地破灭了。
镇民们的新房子建好了,还特意刷了像城市公寓的各色油漆。孩子们欢呼地奔到楼上,大人们笑谈着房子的优缺。可他们都忘了,陪伴他们数年的时光,也一去不复返了。
楼下的四片田,全换成了柏油路。以前在这里随处可见的野猫野狗,放弃了他们久居的家。水沟和水井都被填上了,畅流的水声亡于此地。阿婆是空巢老人,每一天在楼下呼唤着邻居,想与其聊聊家常,可却没人伸出半个头。我们沉迷于新的欢乐,可失去了生活的姿态。大家再也不集体到楼下吃饭了,我习惯性地等了许久,可母亲却把我招呼回来。是啊!全镇上下的人屋里都有电视,都有空调,条件都特别好了,谁还去外面吃呢?以前都是阿婆出来做饭,可炊烟都已经消亡了。连以前小镇和城市的边界线——镇口上的泥泞小路,也早已被柏油封在地底。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父母的工作岗位得到了提升,家里的条件也越来越好了。那群人又来了,搬走了家里所有的家什,拉到了市里。我们告别之际,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来送行,阿婆也被她的子女接到了市里。我那时才感悟到,我的童年,我的记忆之处,被所有人的自私驱逐得无影无踪!因为在那时的我们的眼里,它们是贫穷,可分明是金,是银呐!
我没头没脑地哭,想着以前每天早晨,楼下的老爷爷打水的声音唤醒全镇人,阿婆和母亲随着镇上许多妇人给孩子和男人做早饭,炊烟甚至飘到城市,而如今一切都没有了。我曾几次回来,寻找时间的记忆,可得来的回报却是邻居也一个一个疏散。
故乡只得存于我的心中,再也无法唾手可得,珍惜的时候并没有如此,丢弃掉的终究要补回。而我们都忘了,失去了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