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渐渐扩散,氤氲满屋,晨色熹微,厨房里尚早的身影,令人不觉道“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那初见只想苦涩,随品只念清甜的花茶,饱含慈爱。
晒干的金丝皇菊,花瓣安静地依偎,似熟睡的婴儿蜷身。烧开的水画弧倾倒,白雾缭绕,“松花酿酒,春水煎茶。”原沉底的菊遂沿水涨漂浮于面,朵朵金菊在玻璃茶具中徐徐绽放,形如绣球,艳黄花瓣在水中荡漾、翻卷、舒展。花入水未久,亮黄顷刻弥漫,晶莹透亮,居无何,茶水不增一许浑浊,金菊亦未减一分亮色,愈显娇嫩。花香浓郁优雅,随袅袅薄雾于空气中充盈,飘入鼻腔,金菊独有的清新馨香沁人心脾。
仍有些睡眼惺忪的我,捧起温热的茶杯,吹拂茶面,茶透着几分波澜,朵菊游浮,喝一口茶,却不似想象那般,不是果汁的鲜甜,不是汽水的柠甜,也不是清水的渴甜,它是微苦中混着冰糖的甘甜,蕴些淡雅的馥郁气息。再呷一口,花茶清而不浊、和而不猛、浓香入肺、唇齿留香,令人神清气爽,瞬间眸光明烁。清冷的早晨,热茶顺着干喉流向冷胃,将胃温暖,暖意充盈全身,花气袭人。可不曾想这温度适宜,仍留馨香的花茶是如何泡制的呢?
晨起,前夜骤雨初歇,我遂尚早起床。天还是灰蒙蒙的,却见厨房的灯亮惹眼,我望了望墙面时钟,是五点半,我怀着疑惑蹑手蹑脚地走近,是你,我的母亲。你静静地候在灶台旁,茶壶沉默着,“竹炉汤沸火初红”,你头发蓬松,只是随意地用发圈盘起,衣服有些凌乱,似是起床未久,时而轻揉朦胧的眼。
你被水沸腾的咕噜声惊起,你关火垂眸,用湿毛巾裹住柄手,将滚烫的水徐徐倒入玻璃茶具中,也许是灯光略显暗,你倒水的动作竟显得如此地吃力,两个胳膊抬起,双手紧紧地抓住柄手,手腕青筋突出,肩膀倾斜,双脚与肩同宽,略显矮小的身子缩在一起。
覆上盖,几朵金丝皇菊遂随浸泡时间而盛开。“酒阑更喜团茶苦,梦断偏宜瑞脑香。”久之,金菊独有的馥郁清香扩散至整个厨房。你似乎是有些困倦,眨了眨眼,然后将杯子洗干净,用茶匙舀两块冰糖,再倒入花茶,用茶匙轻轻搅拌,甜蜜的冰糖在花间旋转,似在舞动、跳跃,又融在茶水间。
记得你曾道,对于体寒的人,花茶中加些冰糖,能稍微减弱寒性。你心知我胃寒,所以如此,眼眶间不禁满溢。
我悄悄地闪回房间,钟面在时光漩涡中转了一圈,熟悉的柔声细语在耳畔响起,你微笑着端着花茶,芬芳馥郁,我双手接过,微呷一口,茶意沁入心房。这金丝菊茶是母亲清晨泡制的温暖,是拂去疲惫的清香,更是物微情浓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