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寂静的灰,冷硬的雪粒恣意地飞着。今天做核酸的队伍,比往常安静。人们都撑起了伞,伞面如盾,阻挡着风雪,也拉远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我也撑起了伞,感觉愈发冷了。队伍依旧拉得很长,像一条冻僵濒死的蟒,庞大的躯体在雪中无力颓然,时不时还吃力而不稳地在雪地上缓缓蠕动,拖出一道丘壑。漫天雪花飘舞,我处在队尾,不禁微微出神,直到那夹杂着电音的喇叭声挤进耳朵——这里是队尾,请保持两米距离,有序排队……那是刚刚指引我找到队尾的声音,就在我身后不远。我下意识回头,看向了喇叭声传来的方向。拿喇叭的人就站在我斜后方不远处,穿着防护服的身躯有些微胖,看不到面罩下是一张怎样的脸庞,只看得到一双眼睛,深邃,沧桑。我心头猛然一震。这几天做核酸经常能见到他,即使他身穿防护服,也使我熟悉。我刚想朝那边再望上几眼,却被人流裹挟向前。我不知不觉就到了排头,刚要进去做核酸,却又鬼使神差地回头望去。他依旧举着喇叭,声音散在茫茫寒风中。做核酸的过程很顺利,很快便出来了,原路返回的我无可避免地又经过那个人的身边。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后,我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辛酸。
大雪还在下着。那件刚才还是洁白的防护服,添了许多的污点。鞋套已辨不出原来的蓝色,透明的面罩,此时竟有些浑浊。我很想就那样站在那里,可却知道自己应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开。结果绊了一跤,即将倒在地上时,却被一只戴着手套的大手扶住。“小伙子,走路小心一点。”声音温和而低沉,我抬起头,正对上他那双眼睛,依旧深邃,依旧明亮。我想看他防护服上的名字,却只看到被晕染的一片模糊。现在,我觉得已经可以想象出面罩下的那张脸了。那张脸一定有些微圆,五官端正,面相憨厚,鼻梁略高,眼睛深邃,嘴角一定永远带着笑容。我向他道了谢,就走向了家的方向。
我知道自己不该让他浪费时间。最后一次回头,看向那道白色的身影,我感觉,他正与千千万万道身影重叠。我突然感觉,身上很温暖,天空很明亮。
过了一会儿,雪渐渐停了,阳光撕裂了乌云,洒在大地上。我相信这会是最后一场雪,雪必定会融化,春天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