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是属于青菜的季节，而那四季的田野与集市，是爷爷奶奶，一生的奔头。

青菜在凉风习习中喝饱了露水，叶片一天天厚实起来。一夜霜降，为它们披上雪白的战袍，便可以收获了。以后的日子里，屋檐下、墙角下，院落的栅栏前都成了它的容身之所。当然，还有每日的餐桌上。

那日傍晚，成群的鸟雀归巢，妹妹与我同父母一起到奶奶家吃晚饭。“奶奶——”刚进院门妹妹就大声呼喊。奇怪的是那熟悉的声音没有回应，本应喧闹的屋舍格外冷清。“诶呦，你们来了。阿爸阿妈又出去卖青菜了，劝阿劝不住。”姑姑跨出门槛，边用手擦着围裙，边说道。

正要出去寻，爷爷奶奶回来了。爷爷在前面吃力地推着三轮车，奶奶拎着个袋子走在后面，裤腿满是尘土。“怎么又出来买菜？真是说不听的。”父亲皱了皱眉，结果奶奶手中的袋子，眼中满是心疼，“这袋子这么重，你们搬来搬去累不累啊？买菜能挣几个钱？你脚开过几次刀又忘了吗？你腰挫伤好了吗？真是不知道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此时的爷爷奶奶一前一后站着，眼神闪躲，嘴里不停地念着：“好了好了。”“知道了。”“下次不去了。”仿佛外出玩耍忘了时间，回家被父母训斥的孩童。奶奶的眼神里，我看到孩童叛逆般的倔强。我知道，阻止爷爷奶奶种田、卖菜将是一场长久而无结果的拉锯战。孰对孰错，从子女的角度看，为父母的身体健康着想，总是没有错的吧。

然而不久，从当我真正地融入爷爷奶奶的生活，以他们的角度观察世界，我动摇了我的想法。又一个傍晚，我们如期来到奶奶家，意料之中他们又去买菜了。在村口的路旁，我寻得那熟悉的身影。爷爷用着老式的秤杆，张开臂膀，侧着身辨识那生了锈的杆上的数字。而奶奶立在灰蓝的三轮车后，与一位同样守着一篮筐青绿的老婆婆攀谈。浅浅的夕阳照在他们身上，风淡淡地吹着，鸟雀飞过他们的头顶。我想要大声呼唤叫奶奶回家，却始终没有喊出口，怕扰了这份宁静。

回家时，我跟在他们身后，爷爷在前面骑，奶奶在后头推。“我们今天卖了多少钱啊？”“二十多块吧。”“那街上小饭馆的老板夸我们的菜新鲜。炒出来的菜碧绿生青的，下次还要买几袋，”“过几天拿这买菜的钱去买几袋化合肥。”“嗯，好。”……

恍惚间，忆起奶奶种田的场景，清晨出门，一心一意地奔向田野。层层薄雾中，她弯下腰，几乎与庄稼一般高。如此便与田野合为一体，融入大自然的喘息声中去了。这是老一辈农民的样子。我们或许不应该费心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就让他们伴着田野老去吧。他们心中自有一杆秤，知道什么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