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深处是五彩斑斓的,它并不全是明亮,还带有一丝斑驳。在我的记忆中,有一抹金色的过往,交杂着甜蜜和苦涩,那是外婆留给我的独有的色彩。
小时候,每到外婆家,我总是嚷嚷着要吃油糕。外婆的油糕与众不同:先把金黄色的黍子面团烫熟,氤氲着洁白蒸汽的笼屉里便捧出一团黄亮的金娃娃,包上拌好的红糖和洁白的苹果碎,然后放入七成热的油中。面团刚遇到油时,经不住热油的刺激,只听“滋儿——滋儿”几声就膨胀起来,外面变成了金黄的脆皮。油糕在外婆筷子的搅动下,不断翻滚着,金黄酥脆的油糕便出锅了—酥脆的硬壳下是软糯的黄米面。更惊喜的是,油糕中间还会有个大“彩蛋”:红糖心会流入口中,特别甜!我总是顾不得烫就狼吞虎咽地吃着,外婆也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
长大后,学习愈加紧张与忙碌,不再经常回外婆家,只能是每逢过年回去一次。每次回去,外婆总是用这金色的油糕唤醒我的味蕾,滋养我的回忆。
小升初那一年,我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金色的余晖中慈祥的外婆又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走进厨房,看着外婆娴熟的手法,仿佛一个个金色的油糕已经摆在了面前,口水顿时溢了出来。外婆宠溺地看着我,小心地叮嘱:“一会吃的时候要小心啊,别像小时候一样,会烫!”我微笑地点头,突然之间,外婆耳边那斑驳的白发跃入眼眸,我愣了,呆在厨房里观察外婆。什么时候,她的额头布满了皱纹?什么时候,她的腰身如此弯曲?什么时候,她的步伐如此蹒跚?当她一天天老去的时候,我却不在她身边。
出锅的还是那金黄酥脆的油糕,但是,当我这次咬到甜甜的红糖时,只觉得今年的黍子面微微发苦。
一年后,外婆因病逝世,在外婆离开的那天,我没能赶回去送她。等我回去时,摆在我面前的只剩一副冷冰冰的棺材,可不知怎的,望着这副冰冷的棺材,我却总想到在狭窄的厨房忙里忙外的外婆,外婆手里端着的,正是一盘金灿灿、软糯糯的油糕。
那抹金色,闪耀在我记忆的深处,有甜蜜,有苦涩,挥之不去。